景德傳燈錄卷第九 輸入者 毛小燕 校對者 毛小燕 心寂 改稿者 江 進 懷讓禪師第三世上五十六人 洪州百丈懷海禪師法嗣三十人 潭州溈山靈祐禪師 洪州黃檗山希運禪師(法要附卷末) 杭州大慈寰中禪師 天台山普岸禪師 筠州常觀禪師 潭州石霜性空禪師 福州大安禪師 古靈神贊禪師 廣州和安通禪師 江州龍雲臺禪師 洛京衛國道禪師 鎮州萬歲和尚 百丈山涅槃和尚 洪州東山和尚(已上一十四人見錄) 高安無畏禪師 東巖道曠禪師 邢州素禪師 唐州大乘山吉本禪師 小乘山慧深禪師 楊州慧照寺昭一禪師 禎州羅浮鑒深禪師 洪州九仙山梵雲禪師 江州廬山操禪師 越州禹跡寺契真禪師 筠州包山天性禪師 明州大梅山彼岸禪師 洪州遼山藏術禪師 昇州祇闍山道方禪師 清田和尚 大于和尚(已上一十六人無機緣語句不錄) 前虔州西堂藏禪師法嗣四人 虔州處微禪師(一人見錄) 雞林道義禪師 新羅國慧禪師 新羅國洪直禪師(已上三人無機緣語句不錄) 前蒲州麻谷山寶徹禪師法嗣二人 壽州良遂禪師(一人見錄) 新羅國無染禪師(一人無機緣語句不錄) 前湖南東寺如會禪師法嗣四人 吉州薯山慧超禪師(一人見錄) 舒州景諸禪師 莊嚴寺光肇禪師 潭州幕輔山昭禪師(已上三人無機緣語句不錄) 前京兆章敬寺懷惲禪師法嗣一十六人 京兆薦福弘辯禪師 福州龜山智真禪師 朗州懷政禪師 金州操禪師 朗州古堤和尚 河中公畿和尚(已上六人見錄) 柏林閑雲禪師 宣州玄哲禪師 河中寶堅禪師 西京道志禪師 絳州神祐禪師 西京智藏禪師 許州無跡禪師 壽州惟肅禪師 新羅國玄昱禪師 新羅國覺體禪師(已上一十人無機緣語句不錄) 前百丈懷海禪師法嗣 潭州溈山靈祐禪師者福州長谿人也。姓趙氏。年十五辭親出家。依本郡建善寺法常律師剃髮。於杭州龍興寺受戒。究大小乘經律。二十三遊江西參百丈大智禪師。百丈一見許之入室。遂居參學之首。一日侍立百丈問誰。師曰。靈祐。百丈云。汝撥鑪中有火否。師撥云。無火。百丈躬起深撥得少火。舉以示之云。此不是火。師發悟禮謝陳其所解。百丈曰此乃暫時岐路耳。經云。欲見佛性當觀時節因緣。時節既至如迷忽悟。如忘勿憶。方省己物不從他得。故祖師云。悟了同未悟。無心得無法。只是無虛妄凡聖等心。本來心法元自備足。汝今既爾善自護持。時司馬頭陀自湖南來。百丈謂之曰。老僧欲往溈山可乎(司馬頭陀參禪外。蘊人倫之鑒。兼窮地理。諸方刱院多取決焉)對云。溈山奇絕可聚千五百眾。然非和尚所住。百丈云。何也。對云。和尚是骨人。彼是肉山。設居之徒不盈千。百丈云。吾眾中莫有人住得否。對云。待歷觀之。百丈乃令侍者喚第一坐來(即華林和尚也)問云。此人如何。頭陀令謦欬一聲行數步。對云。此人不可。又令喚典坐來(即祐師也)頭陀云。此正是溈山主也。百丈是夜召師入室。囑云。吾化緣在此。溈山勝境汝當居之嗣續吾宗廣度後學。時華林聞之曰。某甲忝居上首。祐公何得住持。百丈云。若能對眾下得一語出格當與住持。即指淨瓶問云。不得喚作淨瓶。汝喚作什麼。華林云。不可喚作木棎也。百丈不肯。乃問師。師蹋倒淨瓶。百丈笑云。第一坐輸卻山子也。遂遣師往溈山。是山峭絕敻無人煙。師猿猱為伍橡栗充食。山下居民稍稍知之。帥眾共營梵宇。連率李景讓奏號同慶寺。相國裴公休嘗咨玄奧。繇是天下禪學若輻湊焉。師上堂示眾云。夫道人之心質直無偽。無背無面無詐妄心行。一切時中視聽尋常更無委曲。亦不閉眼塞耳。但情不附物。即得從上諸聖只是說濁邊過患。若無如許多惡覺情是想習之事。譬如秋水澄渟。清淨無為澹泞無礙。喚他作道人。亦名無事之人。時有僧問。頓悟之人更有修否。師云。若真悟得本他自知時。修與不修。是兩頭語如今初心雖從緣得。一念頓悟自理。猶有無始曠劫習氣未能頓淨須教渠淨除現業流識。即是修也。不道別有法教渠修行趣。向。從聞入理聞理深妙。心自圓明不居惑地。縱有百千妙義抑揚當時。此乃得坐披衣自解作活計。以要言之。則實際理地不受一塵。萬行門中不捨一法。若也單刀趣入。則凡聖情盡體露真常。理事不二即如如佛。仰山問。如何是西來意。師云。大好燈籠。仰山云。莫只遮箇便是麼。師云。遮箇是什麼。仰山云。大好燈籠。師云。果然不識。一日師謂眾云。如許多人只得大機(舊本云大識。今改作大機。按廣燈并別錄。皆云只得大機。而第十六卷九峰慧禪師章中云只得大體。未詳孰是)不得大用。仰山舉此語問山下庵主云。和尚恁麼道意旨何如。庵主云。更舉看。仰山擬再舉。被庵主蹋倒。歸舉似師。師大笑。師在法堂坐。庫頭擊木魚。火頭擲卻火抄。拊掌大笑。師云。眾中也有恁麼人。喚來問。作麼生。火頭云。某甲不喫粥肚飢所以喜歡。師乃點頭(東使聞云。將知溈山眾裏無人。臥龍云。將知溈山眾裏有人)普請摘茶。師謂仰山曰。終日摘茶只聞子聲不見子形。請現本形相見。仰山撼茶樹。師云。子只得其用不得其體。仰山云。未審和尚如何。師良久。仰山云。和尚只得其體不得其用。師云。放子二十棒(玄覺云。且道過在什麼處)師上堂有僧出云。請和尚為眾說法。師云。我為汝得徹困也。僧禮拜。(後人舉似雪峰。雪峰云。古人得恁麼老婆心。玄沙云。山頭和尚蹉過古人事也。雪峰聞之乃問玄沙。什麼處是老僧蹉過古人事處。玄沙云。大小溈山被那僧一問得百雜碎。雪峰駭之乃休)師謂仰山曰。寂子速道莫入陰界。仰山云。慧寂信亦不立。師云。子信了不立不信不立。仰山云。只是慧寂更信阿誰。師云。若恁麼即是定性聲聞。仰山云。慧寂佛亦不見。師問仰山。涅槃經四十卷多少佛說多少魔說。仰山云。總是魔說。師云。已後無人奈子何。仰山云。慧寂即一期之事。行履在什麼處。師云。只貴子眼正。不說子行履。仰山蹋衣次提起問師云。正恁麼時和尚作麼生。師云。正恁麼時我遮裏無作麼生。仰山云。和尚有身而無用。師良久卻拈起問。汝正恁麼時作麼生。仰山云。正恁麼時和尚還見伊否。師云汝有用而無身(此語是二月中問答)師忽問仰山。汝春間有話未圓。今試道看。仰山云。正恁麼時切忌勃塑。師云。停囚長智。師一日喚院主。院主來。師云。我喚院主汝來作什麼。院主無對(曹山代云。也知和尚不喚某甲)又令侍者喚第一座。第一座來。師云。我喚第一座汝來作什麼。亦無對(曹山代云。若令侍者喚恐不來。法眼別云。適來侍者喚)師問新到僧名什麼。僧云。名月輪。師作一圓相問。何似遮箇。僧云。和尚恁麼語話。諸方大有人不肯在。師云。貧道即恁麼。闍梨作麼生。僧云。還見月輪麼。師云。闍梨恁麼道。此間大有人不肯諸方。師問雲巖云。聞汝久在藥山是否。巖云是。師云。藥山大人相如何。雲巖云。涅槃後有。師云。涅槃後有如何。雲巖云。水灑不著。雲巖卻問師。百丈大人相如何。師云。巍巍堂堂煒煒煌煌。聲前非聲。色後非色。蚊子上鐵牛。無汝下嘴處。師過淨瓶與仰山。仰山擬接。師卻縮手云。是什麼。仰山云。和尚還見箇什麼。師云。若恁麼何用更就吾覓。仰山云。雖然如此仁義道中與和尚提瓶挈水亦是本分事。師乃過淨瓶與仰山師與仰山行次指柏樹子問云。前面是什麼。仰山云。只遮箇柏樹子。師卻指背後田翁云。遮阿翁向後亦有五百眾。師問仰山。從何處歸。仰山云。田中歸。師云。禾好刈也未。仰山云。好刈也。師云。作青見作黃見作不青不黃見。仰山云。和尚背後是什麼。師云。子還見麼。仰山拈起禾穗云。和尚何曾問遮箇。師云。此是鵝王擇乳。冬月師問仰山。天寒人寒。仰山云。大家在遮裏。師云。何不直說。仰山云。適來也不曲和尚如何。師云。直須隨流。有僧來禮拜。師作起勢。僧云。誰和尚不起。師云。老僧未曾坐。僧云。某甲亦未曾禮師云。何故無禮。僧無對(同安代云。和尚不怪)石霜會下有二禪客到云。此間無一人會禪。後普請般柴。仰山見二禪客歇。將一橛柴問云。還道得麼。俱無語。仰山云。莫道無人會禪好。歸舉似溈山云。今日二禪客被慧寂勘破。師云。什麼處被子勘破。仰山便舉前話。師云。寂子又被吾勘破(雲居錫云。什麼處是溈山勘破仰山處)師睡次仰山問訊。師便迴面向壁。仰山云。和尚何得如此。師起云。我適來得一夢。汝試為我原看。仰山取一盆水與師洗面。少頃香嚴亦來問訊。師云。我適來得一夢寂子原了。汝更與我原看。香嚴乃點一碗茶來。師云。二子見解過於鶖子。僧云。不作溈山一頂笠。無由得到莫傜村。如何是溈山一頂笠。師即蹋之。師上堂示眾云。老僧百年後向山下作一頭水牯牛。左脅書五字云溈山僧某甲。此時喚作溈山僧。又是水牯牛。喚作水牯牛。又云溈山僧。喚作什麼即得(雲居代云。師無異號。資福代作圓相。托起古人頌云。不道溈山不道牛。一身兩號實難醻。離卻兩頭應須道。如何道得出常流)師敷揚宗教凡四十餘年。達者不可勝數。入室弟子四十一人。唐大中七年正月九日盥漱敷坐怡然而寂。壽八十三。臘六十四。塔于本山。敕諡大圓禪師。塔曰清淨。 洪州黃檗希運禪師閩人也。幼於本州黃檗山出家。額間隆起如肉珠。音辭朗潤志意沖澹。後遊天台逢一僧。與之言笑如舊相識。熟視之目光射人。乃偕行屬澗水暴漲。乃捐笠植杖而止。其僧率師同渡。師曰。兄要渡自渡。彼即褰衣躡波若履平地。迴顧云。渡來渡來。師曰。咄遮自了漢。吾早知當斫汝脛。其僧歎曰。真大乘法器我所不及。言訖不見。師後遊京師。因人啟發乃往參百丈。問曰。從上宗承如何指示。百丈良久。師云。不可教後人斷絕去也。百丈云。將謂汝是箇人。乃起入方丈。師隨後入云。某甲特來。百丈云若爾則他後不得孤負吾。百丈一日問師。什麼處去來。曰大雄山下釆菌子來。百丈曰。還見大蟲麼。師便作虎聲百丈拈斧作斫勢。師即打百丈一摑。百丈吟吟大笑便歸。上堂謂眾曰。大雄山下有一大蟲汝等諸人也須好看。百丈老漢今日親遭一口。師在南泉時普請擇菜。南泉問什麼處去。曰擇菜去。南泉曰。將什麼擇。師舉起刀子。南泉曰。大家擇菜去。一日南泉謂師曰。老僧偶述牧牛歌。請長老和。師云。某甲自有師在。師辭南泉。門送提起師笠子云。長老身材勿量大。笠子太小生。師云。雖然如此大千世界總在裏許。南泉云。王老師。師便戴笠子而去。後居洪州大安寺海眾奔湊。裴相國休鎮宛陵。建大禪苑請師說法。以師酷愛舊山。還以黃檗名之。又請師至郡以所解一編示師。師接置於坐略不拔閱。良久云。會麼。公云。未測。師云。若便恁麼會得猶較些子。若也形於紙墨何有吾宗。裴乃贈詩一章曰。 自從大士傳心印 額有圓珠七尺身 掛錫十年棲蜀水 浮盃今日渡章濱 一千龍象隨高步 萬里香華結勝因 擬欲事師為弟子 不知將法付何人 (觀前所敘。則運禪師居洪州大安寺。後裴公在宣州刱寺請師居之。號曰黃蘗。而贈以詩也。然所敘之事與詩意全不相合。今詳此詩。乃裴公在洪州時作也。言挂錫十年棲蜀水者。謂師先住高安之黃蘗已十年也。按前漢地理志。豫章郡建成縣有蜀水。建成者即唐之高安縣也。浮盃今日渡章濱者。謂自黃蘗請師來至洪城也。按前漢地理誌。豫章水出贛縣西南北入大江。洪州城在章水之濱。而郡名豫章也。又裴公作傳心法要序云。有大禪師號希運。住洪州高安縣黃蘗山鷲峰下。海眾常千餘人。予會昌二年廉于鍾陵。自山迎至州憩龍興寺。旦夕問道。大中二年廉于宛陵。復禮迎至所部。寓開元寺云云。鍾陵洪州也。宛陵宣州也。觀此序所述。亦謂師先住高安黃蘗。而裴公請至洪州。與前詩正合。逮其廉于宣州。雖復迎請師。但寓開元寺而已。初無建寺之說。不知本章何以差誤若此。蓋當以裴公法要序與詩為正。且會昌三年武宗廢教其二年。言師居黃蘗已十載。此必然之理也。裴公在宣州請師。乃大中重興之後。而師再聚徒於黃蘗之時也。故千頃南公章中云。大中初裴公出撫宛陵。請黃蘗和尚出山。而南公隨之也。其餘在裴公章中辨之矣)。 師亦無喜色。自爾黃蘗門風盛于江表矣。一日上堂大眾雲集。乃曰。汝等諸人欲何所求。因以棒趁散云。盡是喫酒糟漢恁麼行腳取笑於人。但見八百一千人處便去。不可只圖熱鬧也。老漢行腳時或遇草根下有一箇漢。便從頂上一錐看他。若知痛痒可以布。袋盛米供養。可中總似汝如此容易。何處更有今日事也。汝等既稱行腳。亦須著些精神好還知道。大唐國內無禪師麼。時有一僧出問云諸方尊宿盡聚眾開化。為什麼道無禪師。師云不道無禪只道無師。闍梨不見。馬大師下有八十八人坐道場。得馬師正眼者。止三兩人。廬山和尚是其一人。夫出家人須知有從上來事分。且如四祖下牛頭融大師橫說豎說。猶未知向上關子。有此眼腦方辨得邪正宗黨。且當人事宜不能體會得。但知學言語。念向皮袋裏安著到處稱我會禪。還替得汝生死麼輕忽老宿入地獄如箭。我才見入門來。便識得汝了也。還知麼。急須努力莫容易事。持片衣口食空過一生。明眼人笑。汝久後總被俗漢算將去在。宜自看遠近。是阿誰面上事若會即便會。若不會即散去。問如何是西來意。師便打。自餘施設皆被上機。中下之流莫窺涯涘。唐大中年終於本山。敕諡斷際禪師。塔曰廣業。 杭州大慈山寰中禪師蒲阪人也。姓盧氏。頂骨圓聳其聲如鍾。少丁母憂廬于墓所。服闋思報罔極。於并州童子寺出家。嵩嶽登戒習諸律學。後參百丈受心印。辭往南嶽常樂寺結茅于山頂。一日南泉至問。如何是庵中主。師云蒼天蒼天。南泉云。蒼天且置。如何是庵中主。師云。會即便會莫忉忉南泉拂袖而出。後住浙江北大慈山。上堂云。山僧不解答話。只能識病。時有一僧出師前立。師便下座歸方丈(法眼云。眾中喚作病在目前不識。玄覺云。且道大慈識病不識病。此僧出來是病不是病。若言是病。每日行住不可總是病。若言不是病出來。又作麼生)趙州問。般若以何為體。師云。般若以何為體趙州大笑而出。師明日見趙州掃地。問般若以何為體。趙州置帚拊掌大笑。師便歸方丈。有僧辨。師云。去什麼處。僧云。暫去江西。師云。我勞汝一段事得否。僧云。和尚有什麼事。師云。將取老僧去。僧云。更有過於和尚者。亦不能將得去。師便休。其僧後舉似洞山。洞山云。闍梨爭合恁麼道。僧云。和尚作麼生。洞山云得(法眼別云。和尚若去某甲提笠子)洞山又問其僧。大慈別有什麼言句。僧云。有時示眾云。說得一丈不如行取一尺。說得一尺不如行取一寸。洞山云。我不恁麼道。僧云。作麼生。洞山云。說取行不得底。行取說不得底(雲居云。行時無說路。說時無行路。不說不行時合行什麼路。樂普云。行說俱到即本事無。行說俱不到即本事在)後屬唐武宗廢教。師短褐隱居。大中壬申歲重剃染大揚宗旨。咸通三年二月十五日不疾而逝。壽八十三。臘五十四。僖宗諡性空大師定慧之塔。 天台平田普岸禪師洪州人也。於百丈門下得旨。後聞天台勝概聖賢間出。思欲高蹈方外遠追遐躅。乃結茅薙草宴寂林下。日居月諸為四眾所知。創建精藍號平田禪院焉。有時謂眾曰。神光不昧萬古徽猷。入此門來莫存知解。有僧到參。師打一拄杖。其僧近前把住拄杖。師曰。老僧適來造次。僧卻打師一拄杖。師曰。作家作家。僧禮拜。師把住曰。是闍梨造次。僧大笑。師曰。遮箇師僧今日大敗也。有偈示眾曰。 大道虛曠 常一真心 善惡勿思 神清物表 隨緣飲啄 更復何為 終于本院。今山門有遺塔存焉宋朝重加修飾。賜額曰壽昌。岸禪師即壽昌開山和尚也。 筠州五峰常觀禪師有僧問。如何是五峰境。師云險。僧云。如何是境中人。師云塞。有僧辭師云。闍梨向什麼處去。僧云。臺山去。師豎起一指云。若見文殊了。卻來遮裏與汝相見。僧無對。師問一僧。汝還見牛麼。僧云見。師云。見左角。見右角。僧無對。師自代云。見無左右(仰山別云。還辨左右麼。)又有僧辭師云。汝去諸方去莫謗老僧在遮裏。僧云。某甲不道和尚在遮裏。師云。汝道老僧在什麼處僧豎起一指。師云早是謗老僧也。 潭州石霜山性空禪師僧問。如何是西來意。師曰。若人在千尺井中。不假寸繩出得此人。即答汝西來意。僧曰。近日湖南暢和尚出世。亦為人東語西話。師喚沙彌。拽出死屍著(沙彌即仰山也)沙彌後舉問耽源。如何出得井中人。耽源曰。咄癡漢誰在井中。後問溈山。如何出得井中人。溈山乃呼慧寂。寂應諾。溈山曰。出也及住仰山嘗舉前語謂眾曰。我耽源處得名。溈山處得地。 福州大安禪師者本州人也。姓陳氏。幼於黃檗山受業聽習律乘。嘗自念言。我雖勤苦而未聞玄極之理。乃孤錫遊方將往洪州路出上元逢一老父。謂師曰。師往南昌當有所得。師即造于百丈。禮而問曰。學人欲求識佛。何者即是。百丈曰。大似騎牛覓牛。師曰。識後如何。百丈曰。如人騎牛至家。師曰。未審始終如何保任。百丈曰。如牧牛人執杖視之不令犯人苗稼。師自茲領旨更不馳求。同參祐禪師創居溈山也。師躬耕助道。及祐禪師歸寂。眾請接踵住持。師上堂云。汝諸人總來就安求覓什麼。若欲作佛汝自是佛而卻傍家走。匆匆如渴鹿趁陽焰。何時得相應去。阿爾欲作佛。但無如許多顛倒攀緣妄想惡覺垢欲不淨眾生之心。則汝便是初心正覺佛。更向何處別討所以。安在溈山三十來年。喫溈山飯屙溈山屎。不學溈山禪。只看一頭水牯牛。若落路入草便牽出。若犯人苗稼即鞭撻調伏。既久可憐生受人言語。如今變作箇露地白牛常在面前。終日露迥迥地。趁亦不去也。汝諸人各自有無價大寶。從眼門放光照山河大地。耳門放光領釆一切善惡音響。六門畫夜常放光明。亦名放光三昧。汝自不識取影在四大身中。內外扶持不教傾側。如人負重擔從獨木橋上過。亦不教失腳。且是什麼物任持便得。如是汝若覓豪髮即不見。故誌公和尚云。內外追尋覓。總無境上施為渾大有問。一切施為是法身用如何是法身。師云。一切施為是法身用。僧云。離卻五蘊如何是本來身。師云地水火風受想行識僧云。遮箇是五蘊。師云。遮箇異五蘊。問此陰已謝彼陰未生時如何。師云。此陰未謝那箇是大德。僧云。不會。師云。若會此陰便明彼陰。問大用現前不存軌則時如何。師云。汝用得但用。僧乃脫膊遶師三匝。師云。向上事何不道取。僧擬開口。師便打云。遮野狐精出去。有僧上法。堂顧視東西不見師。乃云。好箇法堂只是無人。師從門裏出云。作麼。無對雪峰和尚因入山釆得一枝木。其形似蛇於背上題云。本自天然不假雕琢寄來與師。師云。本色住山人且無刀斧痕。人問師。佛在何處。師云。不離心。又云。雙峰上人有何所得。師云。法無所得。設有所得得本無得。有僧問云。黃巢軍來和尚向什麼處迴避。師云。五蘊山中。僧云。忽被他捉著時如何。師云。惱亂將軍。師大化閩城二十餘載。唐中和三年十月二十二日歸黃檗寺示疾而終。塔于楞伽山。敕諡圓智禪師證真之塔。 福州古靈神贊禪師。本州大中寺受業後。行腳遇百丈開悟。卻迴本寺。受業師問曰。汝離吾在外得何事業。曰並無事業。遂遣執役。一日因澡身。命師去垢。師乃拊背曰。好所佛殿而佛不聖。其師。迴首視之師曰。佛雖不聖且能放光。其師又一日在窗下看經。蜂子投窗紙求出。師睹之曰。世界如許廣闊不肯出。鑽他故紙驢年去得。其師置經問曰。汝行腳遇何人。吾前後見汝發言異常。師曰。某甲蒙百丈和尚指箇歇處。今欲報慈德耳。其師於是告眾致齋。請師說法。師登座舉唱百丈門風。乃曰。靈光獨耀迥脫根塵。體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無染本自圓成。但離妄緣即如如佛。其師於言下感悟曰。何期垂老得聞極則事。師後住古靈聚徒數載。臨遷化剃沐聲鍾。告眾曰。汝等諸人還識無聲三昧否。眾曰。不識。師曰。汝等靜聽莫別思惟眾皆側聆。師儼然順寂。塔存本山焉。 廣州和安寺通禪師者。婺州雙林寺受業。自幼寡言。時人謂之不語通也。因禮佛有禪者問云。座主禮底是什麼。師云。是佛。禪者乃指像云。這箇是何物。師無對。至夜具威儀禮問禪者云。今日所問某甲未知意旨如何。禪者云。座主幾夏邪師云。十夏。禪者云。還曾出家也未。師轉茫然。禪者云。若也不會百夏奚為。禪者乃命師同參馬祖。行至江西馬祖已圓寂。乃謁百丈頓釋疑情。有人問。師是禪師否。師云。貧道不曾學禪師良久卻召其人。其人應諾。師指棕櫚樹子(其人無對)。 師一日令仰山將床子來。仰山將到。師云。卻送本處。仰山從之。師云。床子那邊是什麼物。仰山云。無物。師云遮邊是什麼物。仰山云。無物。師召云慧寂。仰山云諾。師云去。 江州龍雲臺禪師有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云。老僧昨夜欄裏失卻牛。 京兆(目錄及正宗記皆言洛京)衛國院道禪師僧到參。師問。何方來。僧云。湘南來。師云。黃河清未。僧無對(溈山代云。小小狐兒要過但知過用疑作什麼)師因疾。有人來問疾。師不出。其人云。久聆和尚道德。忽承法體遺和。請和尚相見。師將缽鐼盛缽榰。令侍者擎出呈之。其人無對。 鎮州萬歲和尚僧問。大眾雲集合譚何事。師云。序品第一(歸宗柔別云。禮拜了去)。 洪州百丈山惟政禪師(此傳。舊在第六卷馬祖法嗣中大珠和尚之次。今以機緣推之。即移入此卷百丈海禪師法嗣中。作百丈涅槃和尚機緣也。按唐柳公權書。武翊黃所撰涅槃和尚碑云。師諱法正。以其善講涅槃經。故以涅槃為稱。今師本章中有云。汝與我開田。吾為汝說大義。則知其為涅槃和尚明矣。又稱南泉為師伯。則知其嗣百丈海公亦明矣。雖然惟政法正二名不同。蓋傳寫之訛耳。又覺範林間錄亦謂舊本之誤。及觀正宗記則有惟政法正之名。然百丈第代可數。明教但見其名不同。不能辨而俱存之。今當以碑為正也。而又卿公事苑乃云。百丈涅槃和尚是溈山嗣子而海公之孫。此尤大謬也。不足取矣)一日謂僧曰。汝與我開田了。我為汝說大義。僧開田了歸請師說大義。師乃展開兩手。有老宿見日影透窗。問師曰。為復窗就日日就窗。師曰。長老房內有客歸去好。師問南泉曰。諸方善。知識還有不說似。人底法也無。南泉曰。有師曰作麼生。曰不是心不是佛。師曰恁麼即說。似人了也曰某甲即恁麼。師曰。師伯作麼生。曰我又不是善知識。爭知有說不說底法。師曰。某甲不會請師伯說。曰我大殺為汝說了也。僧問。如何是佛佛道齊。師曰。定也。師因入。京路逢官人。命喫飯。忽見驢鳴。官人召云頭陀。師舉頭。官人卻指驢。師卻指官人(法眼別云但作驢鳴)洪州東山慧和尚遊山見一巖。僧問云。此巖有主也無。師云有。僧云。是什麼人。師云。三家村裏覓什麼。其僧入問。如何是巖中主。師云。還氣急麼。有小師行腳迴。師問。汝離吾在外多少時邪。小師云。十年。師云。不用指東指西。直道將來。小師云。對和尚不敢謾語。師喝云。遮打野漢。清田和尚一日與瑫上坐煎茶次。師敲繩床三下。瑫亦敲三下。師云。老僧敲有箇善巧。上座敲有何道理。瑫曰。某甲敲有箇方便。和尚敲作麼生。師舉起盞子。瑫云。善知識眼應須恁麼。煎茶了瑫卻問。和尚適來舉起盞子意作麼生。師云。不可更別有也大于和尚與南用到茶堂。見一僧近前不審用云。我既不納汝。汝亦不見我。不審阿誰。僧無語。師云。不得平白地恁麼問伊。用云。大于亦無語。師乃把其僧云。是爾恁麼累我。亦然打一摑用便笑曰。朗月與青天。侍者到看師問云。金剛正定一切皆然。秋去冬來且作麼生。侍者云。不妨和尚借問。師云。即今即得去後作麼生。侍者云。誰敢問著某甲。師云。大于還得麼。侍者云。猶要別人點檢在。師云。輔弼宗師不廢光彩。侍者禮拜。 前虔州西堂藏禪師法嗣。 虔州處微禪師。僧問。三乘十二分教體理得妙。與祖師意為同為別。師云。恁麼即須向六句。外鑒不得隨他聲色轉。僧曰。如何是六句。師曰。語底默底不語不默。總是總不是。汝合作麼生。僧無對。師問仰山。汝名什麼。對曰。慧寂。師曰。那箇是慧那箇是寂。曰只在目前。師曰。猶有前後在。寂曰。前後且置。和尚見什麼。師曰。喫茶去。 前蒲州麻谷山寶徹禪師法嗣。 壽州良遂禪師初參麻谷。麻谷召曰。良遂。師應諾。如是三召三應。麻谷曰。遮鈍根阿師。師方省悟乃曰。和尚莫謾良遂。若不來禮拜和尚幾空過一生。麻谷可之。 前湖南東寺如會禪師法嗣。 吉州薯山慧超禪師洞山。來禮拜次。師曰。汝已住一方。又來遮裏作麼。對曰。良价無奈疑何。特來見和尚。師召良价。价應諾。師曰。是什麼。价無語。師曰。好箇佛只是無光焰。 京兆章敬寺懷惲禪師法嗣。 京兆大薦福寺弘辯禪師。唐宣宗問。禪宗何有南北之名。師對曰。禪門本無南北。昔如來以正法眼付大迦葉。展轉相傳至二十八祖菩提達磨。來遊此方為初祖。暨第五祖弘忍大師。在蘄州東山開法。時有二弟子。一名慧能。受衣法居嶺南為六祖。一名神秀。在北揚化。其後神秀門人普寂立本師為第六祖。而自稱七祖。其所得法雖一。而開導發悟有頓漸之異。故曰南頓北漸。非禪宗本有南北之號也。帝曰。云何名戒師。對曰。防非止惡謂之戒。帝曰。何為定。對曰。六根涉境心不隨緣名定。帝曰。何為慧。對曰。心境俱空照覽無惑名慧。帝曰。何為方便。對曰。方便者隱實覆相權巧之門也。被接中下曲施誘迪。謂之方便。設為上根言捨方便但說無上道者。斯亦方便之譚。乃至祖師玄言忘功絕謂亦無出方便之跡。帝曰。何為佛心。對曰。佛者西天之語。唐言覺。謂人有智慧覺照為佛心。心者佛之別名。有百千異號。體唯其一。本無形狀。非青黃赤白男女等相。在天非天在人非人。而現天現人。能男能女非始非終無生無滅。故號靈覺之性。如陛下日應萬機。即是陛下佛心。假使千佛共傳。而不念別有所得也。帝曰。如今有人念佛如何。對曰。如來出世為天人師善知識。隨根器而說法。為上根者開最上乘頓悟至理。中下者未能頓曉。是以佛為韋提希。權開十六觀門。令念佛生於極樂。故經云。是心是佛是心作佛。心外無佛佛外無心。帝曰。有人持經念佛持咒求佛如何。對曰。如來種種開讚皆為最上一乘。如百川眾流莫不朝宗于海。如是差別諸數皆歸薩婆若海。帝曰。祖師既契會心印。金剛經云。無所得法如何。對曰。佛之一化實無一法與人。但示眾人。各各自性同一法寶藏。當時然燈如來但印釋迦本法。而無所得方契然燈本意。故經云。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是法平等修一切善法不住於相。帝曰。禪師既會祖意。還禮佛轉經否。對曰。沙門釋子禮佛轉經。蓋是住持常法有四報焉。然依佛戒修身。參尋知識漸修梵行。履踐如來所行之跡。帝曰。何為頓見何為漸修。對曰。頓明自性與佛同儔。然有無始染習故。假漸修對治。令順性起用。如人喫飯不一口便飽。是日辯師對七刻。賜紫方袍號圓智禪師。仍敕修天下祖塔各令守護。 福州龜山智真禪師者揚州人也。姓柳氏。受業於本州華林寺。唐元和元年潤州丹徒天香寺受戒。不習經論。唯慕禪那初謁惲禪師。惲問曰。何所而至。真曰。至無所至來無所來。惲雖默然真亦自悟。尋抵婺州五洩山會正原禪伯。長慶二年同遊建陽。受郡人葉玢請居東禪。至開成元年往福州。長谿邑人陳亮黃瑜請於龜山開刱。一日示眾曰。動容眴目無出當人一念淨心本來是佛。乃說偈曰。 心本絕塵何用洗 身中無病豈求醫 欲知是佛非身處 明鑑高懸未照時 後值武宗澄汰。有偈二首。示眾曰。 明月分形處處新 白衣寧墜解空人 誰言在俗妨修道 金粟曾為長者身 其二曰。 忍仙林下坐禪時 曾被歌王割截支 況我聖朝無此事 只今休道亦何悲 暨宣宗中興。乃不復披緇。咸通六年終于本山。壽八十四。臘六十。敕諡歸寂禪師。塔曰祕真。 朗州東邑懷政禪師。仰山來參。師問。汝何處人。仰山曰。廣南人。師曰。我聞廣南有鎮海明珠是否。仰山曰是。師曰。此珠何形狀。仰山曰。白月即現。師曰。汝將得來否。仰山曰。將得來。師曰。何不呈似老僧看。仰山曰。昨到溈山亦就慧寂索此珠。直得無言可對無理可宣。師曰。真師子兒大師子吼。 金州操禪師一日請米和尚齋。不排坐位。米到展坐具禮拜。師下禪床。米乃就師位而坐。師卻席地而坐。齋訖米便去。侍者曰。和尚受一切人欽仰。今日坐位。被人奪卻。師曰。三日若來即受救在。米果三日後來云。前日遭賊(僧問鏡清。古人遭賊意如何。清云。只見錐頭利。不見鑿頭方)。 朗州古堤和尚尋常見僧來每云。去汝無佛性。僧無對。或有對者。莫契其旨。一日仰山慧寂到參。師云。去汝無佛性。寂叉手近前應諾。師笑曰。子什麼處得此三昧。寂曰。我從溈山得。寂問曰。和尚從誰得。師曰。我從章敬得。 河中公畿和尚。僧問。如何是道如何是禪。師云。有名非大道。是非俱不禪。欲識此中意。黃葉止啼錢。 黃蘗希運禪師傳心法要 河東裴休集 有大禪師號希運。住洪州高安縣黃畿山鷲峰下。乃曹溪六祖之嫡孫。百丈之子西堂之姪。獨佩最上乘。離文字之印。唯傳一心更無別法。心體亦空萬緣俱寂。如大日輪升於虛空中照耀。靜無纖埃。證之者無新舊無淺深。說之者不立義解。不立宗主。不開戶牖。直下便是。動念則乖。然後為本佛。故其言簡其理直其道峻其行孤。四方學徒望山而趨。睹相而悟。往來海眾常千餘人。予會昌二年廉于鍾陵。自山迎至州憩龍興寺。旦夕問道。大中二年廉于宛陵。復禮迎至所部寓開元寺。旦夕受法。退而紀之十得一二。佩為心印不敢發揚。今恐入神精義不聞於未來。遂出之授門下。僧太舟法建歸舊山之廣唐寺。請長老法眾問與往日常所親聞同異何如也。時大唐大中十一年十月八日謹記(自後每段各紀歲月。今刪繁爾)。 諸佛與一切眾生。唯是一心更無別法。此心無始已來不曾生不曾滅。不青不黃無形無相。不屬有無。不計新舊。非長非短非大非小。越過一切限量名言蹤跡對待。當體便是。動念即差。猶如虛空無有邊際不可測度。惟此一心即是佛。佛與眾生更無差異。但是眾生著相外求轉失。使佛覓佛。將心捉心。窮劫盡形終不能得。不知息念忘慮佛自現前○此心即是佛。佛即是眾生。眾生即是佛。佛即是心。為眾生時此心不減。為諸佛時此心不添。乃至六度萬行河沙功德。本自具足不假修添。遇緣則施。緣息則寂。若不決定信此。而欲著相修行以求功用。皆是妄想與道相乖。此心即是佛。更無別佛。亦無別心。此心淨明猶如虛空。無一點相貌。舉心動念即乖法體。即為著相。無始來無著相。佛修六度萬行欲求成佛。即是次第無始來無次第佛。但悟一心更無少法可得。此則真佛。佛與眾生一心無異。猶如虛空無雜無壞。如大日輪照四天下。日照之時明遍天下。虛空不曾明。日沒之後暗遍天下。虛空不曾暗。明暗之景自相凌奪。虛空之性廓然不變。佛與眾生心亦如此。若觀佛作清淨光明解脫之相。觀眾生作垢濁暗昧生死之相。此人作此解。歷河沙劫終不得菩提。即是著相之故。唯此一心。更無微塵許少法可得。即是佛。今學道人不悟此心體。便於心上生心。向外求佛著相修行。皆是惡法非菩提道○供養十方諸佛。不如供養一無心人不可得。無心者無一切心也。如如之體。內外如木石不動不轉。內外如虛空不塞不礙。無能無所。無方所。無相貌無得失。趣者不敢入。此法恐落空。無棲泊處故望涯而退。文殊當理。普賢當行。理者真空無礙之理。行者離相無盡之行。觀音當大慈。勢至當大智。維摩淨名也。淨者性也。名者相也。性相不異號為淨名。諸大菩薩所表者。人皆有之不離一心。悟之即是。今學道人不向自心中悟。乃於心外求著相取境。皆與道背。恒河沙者佛說是沙。此沙諸佛菩薩釋梵諸天步履而過。沙亦不喜。牛羊蟲蟻蹈踐而行。沙亦不怒。珍寶馨香沙亦不貪。糞溺臭穢沙亦不惡○此心即無心之心。離一切相。眾生諸佛更無差殊。但能無心便是究竟。學道人。若不直下無心累劫修行終不成道。被三乘功行拘繫不得解脫。然證此心有遲疾。有聞法一念便得無心者。有至十信十住十行十迴向乃得無心者。有至十地乃得無心者。長短得無心即住更無可修。更無可證。實無所得真實不虛。一念而得與十地而得者。功用恰齊更無深淺。只是歷劫枉受辛勤耳。造惡造善皆是著相。著相造惡枉受輪迴。著相造善枉受勞苦。總不如言下自認取本法。此法即心心外無法。此心即法法內無心。心自無心。亦無無心者。將心無心心即成有。默契而已。絕諸思量。故曰。言語道斷心行處滅。此心是本源清淨佛。人皆有之。蠢動畜生與諸佛菩薩一體不異。只為妄想分別造種種業。果本佛上實無一物。虛通寂靜明妙安樂而已。深自悟認。直下便是圓滿具足更無所欠。縱三僧祇精進修行歷諸地位。及一念證時。只證元來自佛。向上更不添得一物。卻觀歷劫功用總是夢中妄為。故如來云。我於阿耨菩提實無所得。若妄有所得。然燈即不與授記。又云。是法平等無有高下。是名菩提。即此本源清淨心。與眾生諸佛世界山河有相無相遍十方界。一切平等無彼我相。此本源清淨心。常自圓明遍照。世人不悟只認見聞覺知為心。為見聞覺知所覆。所以大睹精明本體。但直下無心本體自現。如大日輪升於虛空遍照十方更無障礙。故學道人惟認見聞覺知為動作。空卻見聞覺知。即心路絕無入處。但於見聞覺知處認本心。然本心不屬見聞覺知。亦不離見聞覺知。但莫於見聞覺知上起見解。莫於見聞覺知上動念。亦莫離見聞覺知覓心。亦莫捨見聞覺知取法。不即不離不住不著。縱橫自在無非道場○世人聞道。諸佛皆傳心法。將謂心上別有一法可證可取。遂將心覓法。不知心即是法法即是心。不可將心更求於心。歷千萬劫終無得日。不如當下無心便是本法。如力士額珠隱於額內。向外求覓周行十方。終不能得。智者指之。當時自見本珠如故。學道人迷自本心不認為佛。遂向外求覓起功用行。依次第證果位。歷劫勤求元不成道。不如當下無心。決定知一切本無所有亦無所得。無住無依無能無所。不動妄念便證菩提。及證道時只證本心佛。歷劫功用並是虛修。如力士得珠時。只得本額珠。不關向外尋求之力故。佛言。我於阿耨菩提實無所得。恐人不信故。引五眼所見五語。所言真實不虛是第一義諦○學道人勿疑。四大為身。四大無我。我亦無主。故知此身無我亦無主。五陰無我亦無主。故知此心無我亦無主。六根六塵六識和合生滅亦復如是。十八界既空一切皆空。唯有本心蕩然清淨。有識食有智食。四大之身飢瘡為患。隨事給養不生貪著。謂之智食。恣情取味妄生分別。唯求適口不生厭離。謂之識食。聲聞者。因聲得悟謂之聲聞。但不了自心。於聲教上起解。或因神通。或因瑞相語言運動。聞有菩提涅槃三阿僧祇劫修成佛道。皆屬聲聞道。謂之聲聞。佛惟直下頓了自心本來是佛。無一法可得。無一行可修。此是無上道。此是真如佛。學道人只怕一念有即與道隔矣。念念無相念念無為。即是佛。學道人若欲得成佛。一切佛法總不用學。惟學無求無著。無求則心不生。無著則心不染。不生不染即是佛。八萬四千法門對八萬四千煩惱。是教化接引門。本無一法。離即是法。知離者是佛。但離一切煩惱是無法可得○學道人欲得知要訣。但莫於心上著一物。言佛法身猶如虛空。此是喻法身即虛空。虛空即法身。常人將謂法身遍於虛空處。虛空中含容法身。不知虛空即法身。法身即虛空也。若定言有虛空。即虛空不是法身。定言有法身。即法身不是虛空。但不作虛空解。虛空即法身。不作法身解。法身即虛空。虛空與法身無異相。佛與眾生無異相。生死涅槃無異相。煩惱菩提無異相。離一切相即是佛。凡夫取境。道人取心。心境雙忘乃是真法。忘境猶易忘心至難。人不敢忘心。是恐落空無撈摸處。不知空本無空唯一真界耳○此靈覺性無始以來與空虛同壽。未曾生未曾滅。未曾有未曾無。未曾穢未曾淨。未曾喧未曾寂。未曾少示曾老。無方所無內外。無數量無形相。無色像無音聲。不可覓不可求。不可以智識解。不可以言語取。不可以景物會。不可以功用到。諸佛菩薩與一切蠢動眾生同大涅槃性。性即是心。心即是佛。佛即是法。一念離真皆為妄想。不可以心更求於心。不可以佛更求於佛。不可以法更求於法。故修道人直下無心默契。擬心即差。以心傳心此為正見。慎勿向外逐境為心。是認賊為子。為有貪瞋癡即立戒定慧。本無煩惱焉有菩提。故祖師云。佛說一切法。為除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本源清淨佛上更不得著一物。譬如虛空。雖以無量珍寶莊嚴。終不能住。佛性同虛空。雖以無量智慧功德莊嚴。終不能住。但迷本性轉不見耳○所謂心地法門。萬法皆依法心建立。遇境即有。無境即無。不可於淨性上專作境解。所言定慧鑑用歷歷寂寂惺惺。見聞覺知皆境上作解。暫為中下人說即得。若欲親證。皆不可作如此解。盡是境縛。法有沒處沒於有地。但於一切法不作有見。即見法○自達磨大師到中國。唯說一性。唯傳一法。以佛傳佛不說餘佛。以法傳法不說餘法。法即不可說之法。佛即不可取之佛。乃是本源清淨心也。唯此一事實餘二則非真。般若為慧。此慧即無相之本也○凡夫不趣道。唯恣六情乃行六道。即學道後。一念計生死。即落諸魔道。一念起諸見。即落外道。見有生趣其滅。即落聲聞道。不見有生唯見有滅。即緣覺道。法本不生今亦不滅。不起二見不厭不忻。一切諸法唯一心是。然後乃為佛乘也○凡人皆逐境生心。心隨欣厭。若欲無境當忘其心。心忘則境空。境空則心滅。不忘心而除境。境不可除。只益紛擾耳。故萬法唯心心亦不可得。復何求哉○學般若法人。不見一法可得。絕意三乘。唯一真實。不可證得。謂我能證能得。皆增上慢人也。法華會下拂衣而去者。皆斯徒也。故佛言。我於菩提實無所得。默契而已○凡人欲修證。但觀五蘊皆空四大無我。真心無相不去不來。生時性亦不來。死時性亦不去。湛然圓寂心境一如。但能如此直下頓了。不為三世所拘繫。便出世人也。切不得有分毫趣向。若見善相諸佛來迎。及種種現前亦無心隨去。若見惡相種種現前亦無畏心。但自忘心同於法界。便得自在○凡言化城者。二乘及十地乃至等覺妙覺。皆是權立接引之教。並為化城也。言寶所者。乃真心本佛自性之寶。此寶不屬情量。不可建立。無佛無眾生。無能無所。何處有城。若問此既是化城何處為寶所。寶所不可指。指即有寶所。非真實所也。故云在近而已。在近者。不可定量言之。但當體會契之即是。闡提者信不具也。一切六道眾生。及至二乘不信有佛果。皆謂之斷善根闡提。菩薩深信佛法。不見有大乘小乘佛與眾生同一法性。乃謂之善根闡提。大抵因聲教而悟者名聲聞。觀因緣而悟者名緣覺。若不向自心中悟。雖至成佛亦謂之聲聞佛。學道人於法上悟不於心上悟。雖歷劫修行。終不是本佛。若不心悟乃於法悟。即是輕心重法。遂成逐塊。忘於本心故。但契本心不用求法。心即法也○凡人多謂境礙心。謂事礙理。常欲逃境以安心屏事以存理。不知乃是心礙境理礙事。但令心空境自空。但令理寂事自寂。勿倒用心也○凡人多不肯空心恐落空。不知自心本空。愚人除事不除心。智者除心不除事。菩薩心如虛空一切俱捨。所作福德皆不貪著。然捨有三等。內外身心一切俱捨。猶如虛空無所取著。然後隨方應物能所皆忘。是謂大捨。若一邊行道布德。一邊旋捨無希望。心是謂中捨。若廣修眾善有所希望。聞法知空。遂乃不著是謂小捨。大捨如火燭在前更無迷悟。中捨如火燭在旁。或明或暗。小捨如火燭在後不見坑阱故。菩薩心如虛空。一切俱捨。過去心不可得。是過去捨。現在心不可得。是現在捨。未來心不可得。是未來捨。所謂三世俱捨。自如來付法迦葉以來。以心印心。心心不異。印著空則印不成文。印著物則印不成法。故以心印心心心不異。能印所印俱難契會。故得者少。然心即無心得即無得○佛有三身。法身說自性靈通法。報身說一切清淨法。化身說六度萬行法。法身說法不以語言音聲形相文字。無所說無所證。自性靈通而已。故曰。無法可說是名說法。報身化身皆隨機感現所說法。亦隨事應根以為攝化。皆非真法。故曰報化非真佛。亦非說法者○所言同是一精明分為六和合者。一精明者一心也。六和合者六根各與塵合。眼與色合。耳與聲合。鼻與香合。舌與味合。身與觸合。意與法合。中間生六識為十八界。若了知十八界空無所有。束六和合為一精明。一精明者即心也。學道人皆知此。但不能免作一精明六和合解。遂為法縛不契本心。如來現世欲說一乘真法。則眾生不信興謗沒於苦海。若都不說則佛墮慳貪。不為眾生普捨妙道。遂方便說三乘。乘有大小得有深淺。皆非本法。故云。惟此一乘道餘二即非真。然終未能顯一心法。故召迦葉同法座坐。別付一心離言說法。此一枝法今別行。若能契悟者。便至佛地。 裴休相國傳心偈。 予於宛陵鐘陵皆得親黃蘗希運禪師。盡傳心要。乃作傳心偈爾。 心不可傳。以契為傳。心不可見。以無為見。契亦無契。無亦無無。化城不住。迷額有珠。珠是強名。城豈有形。即心即佛。佛即無生。直下便是。忽求勿營。使佛覓佛。倍費功程。隨法生解。即落魔界。凡聖不分。乃離見聞。無心似鏡。與物無競。無念似空。無物不容。三乘外法。歷劫希逢。若能如是。是出世雄。 嘗聞。河東大士親見高安導師傳心要。於當年著偈章而示後。頓開聾瞽。煥若丹青。予惜其所遺。綴於本錄云爾。 慶曆戊子歲南宗字天真者題 (傳心法要內改十一處。除落三字添入九字。並按四家錄并別錄為據也) 景德傳燈錄卷第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