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法正宗記卷第六

 宋藤州東山沙門釋契嵩編修
    輸入者 毛小燕
    校對者 毛小燕 心 寂
        改稿者 江 進

震旦第二十九祖慧可尊者傳
震旦第三十祖僧璨尊者傳
震旦第三十一祖道信尊者傳
震旦第三十二祖弘忍尊者傳
震旦第三十三祖慧能尊者傳

震旦第二十九祖慧可尊者傳

慧可尊者。武牢人也。姓姬氏。母始娠時。有異光發其家。及生以故名之。尊者少嗜學世書。無不闚者。尤能言莊老。年三十遽自感而歎曰。老易世書非極大理。乃探佛經。遂遠遊求師至洛陽香山。乃從禪師寶靜者出家。尋得戒於永穆寺。去務義學。未幾而經論皆通。三十二復歸其本師。歸八年。一夕有神人現。謂尊者曰。何久于此。汝當得道。宜即南之。尊者以神遇遂加其名曰神光。次夕其首忽痛殆不可忍。師欲為灸之。俄聞空中有言曰。此換骨非常痛也。以告其師。即罷不敢治。及曉視其元骨果五處峰起。其師曰。異乎汝必有勝遇行矣。無失其時。然其為人曠達有遠量。雖有所出入。而未嘗輒發。混然自隱。故久於京洛而世莫之知。及會菩提達磨授道易名。當為法師宗。學者乃知其有大德。競歸如水沛然趨下。一日俄有號居士者。年四十許以疾狀趨其前。不稱姓名。謂尊者曰。弟子久嬰業疾。欲師為之懺罪。願從所請。尊者曰。將罪來為汝懺。其人良久曰。覓罪不可得。曰我與汝懺罪竟。然汝宜依止乎佛法僧。其人曰。適今睹師。已知僧矣。不識何謂佛法。答曰。是心是佛。是心是法。法佛無二。汝知之乎。其人遂曰。今日乃知罪性不在內外中間。如其心然。誠佛法無二也。尊者器之。即為其釋褐落髮曰。此法寶也。宜名之僧璨。戒後二載乃命之曰昔佛傳大法眼。轉至達磨。達磨授我。我今以付於汝并其衣缽。汝專傳之無使輒絕。聽我偈曰。

本來緣有地 因地種花生
本來無有種 花亦不能生

既而復謂僧璨曰。我有夙累在鄴。將往償之。然汝後自亦有難。甚宜避之。璨曰。此實我師聖智先見。然願聞難之所以。答曰。斯非獨我云。亦前祖般若多羅讖之耳。璨曰。何讖。答曰。其所謂後之一百十五年而興者也。偈不云乎。心中雖吉外頭凶。川下僧房名不中。為遇毒龍生武子。忽逢小鼠寂無窮。以數計之當在汝世。汝益宜護法。及可至鄴下說法。人大化之。凡三十四載。一旦遽變節游息。不復擇處。或鄽或野。雖屠門酒家皆一混之。識者或規曰。師高流豈宜此為。尊者曰。我自調心何關汝事。初鄴有僧曰辨和者。方聚徒講涅槃經於筦城縣之匡救寺。尊者每往其寺門與人演說。適會正朝眾大從於可。辨和之徒亦為之遷。辨和憤之尋。謂其令翟仲侃曰慧可狂邪。頗誑惑人眾。此宜治之。仲侃聽其言。乃取加之酷刑。尊者因是而化。時世壽一百七歲。士女哀之。共收其遺骸葬於磁州滏陽之東。當隋開皇癸丑之十三年也。唐德宗賜諡曰大祖禪師。武德中高僧法琳。聞其風嘗為碑之。其略曰。吁嗟彼禪師。莫知其所以然。唯法斯在。非用書誌。則安知其道之尊。其為後賢之所企慕如是也。
評曰。唐僧傳謂。可遭賊斷臂。與予書云曷其異乎。曰余考法琳碑曰。師乃雪立數宵。斷臂無顧。投地碎身。營求開示。然為唐傳者與琳同時。琳之說與禪者書合。而宣反之。豈非其採聽之未至乎。故其書不足為詳。

震旦第三十祖僧璨尊者傳

僧璨尊者。不知其何許人也。初以處士見慧可。尊者不稱姓名。因問答即有發悟。乃師其出家。可祖器之。謂得法寶。遂為名之。當後周之時。乃受戒於光福寺。戒後歸其師。復二載乃得授法。可祖嘗規曰。後必有難。汝當遠引避之。尊者從其言。遂去隱於舒之皖公山(今所謂山谷山寺者)凡三十餘年。其跡寖顯。學者知求其道。隋開皇間乃有沙彌曰道信者。一旦來禮其座下。問之曰。乞大師發我解脫法門。尊者曰。誰縛汝。曰無人縛。又曰。既無人縛。汝即是解脫。何須更求解脫。道信即悟。乃願以弟子禮事之。久之信往求戒於廬陵既還。尊者曰。汝已戒道亦備矣。吾即往之。昔如來大法眼藏今以付汝并其衣缽。汝皆將之。聽吾偈曰。

花種雖因地 從地種花生
若無人下種 花地盡無生

復曰。汝善傳之。無使其絕。吾往游羅浮。非久乃還。更二載遂復山谷。月餘盛會州人與其說法。已而立化於大樹之下。當隋大業丙寅之二年也。是時隋室方亂。未遑塔之。至唐天寶五載。會趙郡李常移官於舒。乃發壙焚之。得舍利立窣堵波於其化所。初璨尊者以風疾出家。及居山谷疾雖愈而其元無復黑髮。故舒人號為赤頭璨。然其奇見異德。誠不測人也。先是其所居頗多蛇獸為害。及尊者至皆絕。一日有神光遽發其寺。甘露泫於山林。時人怪之。以而相問。尊者曰。此佛法將興舍利欲至之先兆耳。其後京國大獲舍利。遂頒天下。果置塔於山谷寺。其感效皆此類也。唐明皇諡曰鑒智禪師。塔曰覺寂。其後宰相房琯為其碑。序之甚詳。
評曰。璨尊者初雖不自道其姓族鄉邑。後之於世復三十餘載。豈絕口而不略云乎。此可疑也。曰余視房碑曰。大師嘗謂道信云有人借問。勿道於我處得法。此明尊者自絕之甚也。至人以物跡為大道之累。乃忘其心。今正法之宗猶欲遺之。況其姓族鄉國。俗間之事肯以為意耶。

震旦第三十一祖道信尊者傳

道信尊者。其先本居河內。後遷於蘄陽之廣濟縣。信生遂為蘄人也。姓司馬氏。隋開皇壬子之十二載。以沙彌參見僧璨尊者。即問答悟道。遂北面師之。凡九年乃得其付法授衣。隋大業間。尊者嘗南游至廬陵。會賊黨曹武衛。以兵圍其城七旬不解。尊者因勸城中人。皆念摩訶般若波羅蜜。賊黨俄見城堞之上有人不翅千數。皆長丈許。其介冑金色赫赫曜日。賊輩大駭相謂曰。是城必有大福德人。不可攻也。即日引去。至唐武德七年。復北趨乃居蘄之破頭山(今所謂雙峰山者也)大揚其所得之法。四方學士歸之猶日中趨巿。正觀中太宗。聞其風嘗三詔。尊者皆辭不起。又詔。太宗謂使臣曰。今復不從吾命。即取首來。詔至。果逆上意。尊者即引頸待刃。使者還以此奏之。太宗嘉其堅正。慰諭甚盛。至是尊者居山已二十載矣。一日往黃梅縣。途中遽見一兒好骨目。可七歲許。心奇之。因問曰。爾何姓。對曰。姓即有非常姓。曰是何姓。對曰。是佛姓。曰汝沒姓耶。對曰。其姓空故。尊者即顧從者曰。此兒非凡之器。後當大興佛事。遂使持見其父母。道兒應對之異。欲命之出家。父母從之。兒偕僧既還。尊者即為剃度。名之曰弘忍。其後乃命曰。昔如來傳正法眼轉至於我。我今付汝并前祖信衣缽。汝皆將之。勉其傳授無使斷絕。聽吾偈曰。

花種有生性 因地花生生
大緣與信合 當生生不生

復謂忍曰。我昔武德中嘗遊廬。昇其絕頂。見此破頭山。其上有紫雲如蓋。下發白氣。橫分六道。汝以為何瑞。忍曰。是必和尚已後橫出一枝佛法之先兆也。尊者曰。善哉汝能知之。已而沐浴宴坐而化。世壽七十有二。是時實永徽二年辛亥九月四日也。葬後三載其塔戶一日忽然自開。而尊者真體儼然若生。大歷中。代宗賜諡曰大毉禪師。塔曰慈雲。

震旦第三十二祖弘忍尊者傳

弘忍尊者。蘄陽黃梅人也。姓周氏。其母孕時。數數有祥光異香發其家。及生性大聰明。有所聞見。無難易者一皆曉之。風骨絕異。有聖人之相。有賢者嘗見忍於閭巷。謂人曰。此兒具大人相。所不及如來者七種耳。七歲遇道信尊者出家得戒。尋受其法。繼居於破頭山。而教化益盛。是時天下慕其風學者。不遠千里趨之。咸亨中客有號盧居士者。自稱慧能。來法會致禮其前。尊者問曰。汝自何來。對曰。嶺南來。曰欲求何事。對曰。唯求作佛。曰嶺南人無佛性。若為得佛。對曰。人有南北佛性豈然。尊者知其異人。佯訶之曰。著槽廠去。慧能即退求處碓所。盡力於臼杵間。雖歷日月而未嘗告勞。一日尊者以傳法時至。乃謂其眾曰。正法難解。汝等宜各為一偈以明汝見。若真有所至吾即付衣法。時神秀比丘者號有博學。眾方尊為冠首。莫敢先之者。神秀自以為眾所推。一夕遂作偈。書於寺廊之壁曰。

身是菩提樹 心如明鏡臺
時時勤拂拭 莫使惹塵埃

尊者見賞之曰。後世若依。此修行亦得勝果。勉眾誦之。慧能適聞。乃問其誦者曰。此誰所為。曰此神秀上座之偈。大師善之。當得付法。汝豈知乎。能曰。此言雖善而未了。其流輩皆笑以能為妄言。能尋作偈和之。其夕假筆於童子。並秀偈而書之曰。

菩提本無樹 明鏡亦非臺
本來無一物 何處有塵埃

及尊者見之。默許不即顯稱。恐嫉者相害乃佯抑之曰。此誰所作。亦未見性。眾因是皆不顧能言。中夜尊者遂潛命慧能入室。而告曰。諸佛出世唯為一大事因緣。以其機器有大小。遂從而導之。故有三乘十地頓漸眾。說為之教門。獨以無上微妙真實正法眼藏初付上首摩訶迦葉。其後迭傳歷二十八世至乎達磨祖師。乃以東來。東之益傳。適至於我。我今以是大法并其所受。前祖僧伽梨衣寶缽皆付於汝。汝善保之無使法絕。聽吾偈曰。

有情來下種 因地果還生
無情既無種 無情亦無生

慧能居士既受法與其衣缽。作禮問曰。法則聞命。衣缽復傳授乎。尊者曰。昔達磨以來自異域。雖傳法於二祖。恐世未信其所師承。故以衣缽為驗。今我宗天下聞之。莫不信者。則此衣缽可止於汝。然正法自汝益廣。若必傳其衣。恐起諍端。故曰。受衣之人命若懸絲。汝即行矣。汝宜且隱晦。時而後化。慧能復問曰。今某當往何所。尊者曰。逢懷即止。遇會且藏。慧能稟教即夕去之。此後尊者三日不復說法。其眾皆疑。因共請之。尊者曰。吾法已南行矣。斯復何言。眾復曰。何人得之。答曰。能者得之。眾乃悟盧居士傳其法也追之。而慧能已亡。此後四載尊者一日忽謂眾曰。吾事已畢。可以行矣。即入室宴坐而滅。實上元二年乙亥歲也。其世壽七十有四。四眾建浮圖於黃梅之東山。代宗諡。號曰大滿禪師。塔曰法雨。

震旦第三十三祖慧能尊者傳

慧能尊者。姓盧氏。其先本籍范陽。父行瑫。武德中謫官新州。乃生能。遂為新興人也。方三歲而父喪。母不復適人。獨養尊者以終其身。然其家貧。母子殆不能自存。尊者遂鬻薪為資。一日至巿。逆旅聞客有誦經者。輒問其人曰。此何經耶。客曰。金剛經也。曰君得之於何人。客曰。今第五祖弘忍大師出世於黃梅縣。嘗謂人曰。若持此經。得速見性。我故誦之。尊者喜之。為母備其歲儲。因告往求法。去之至韶陽。會居士劉志略者。引尊者為善友。初志略有姑為尼。號無盡藏者。方讀涅槃經為業。尊者往聽其經。未幾欲為尼釋之。尼即推經於尊者。尊者曰。汝讀我不識文字。尼曰。字猶不識。安解其義。尊者曰。諸佛妙理豈在文字。尼異其語。知必非常人。遂以告其鄉里。鄉人德之。尋治寶林蘭若。請尊者居之。居未幾忽自感曰。我始為法尋師。何久滯此。即去寶林稍進至韶之樂昌縣。會高行沙門智遠尊者。且依其處才十數朝。智遠謂尊者曰。觀子知識非凡者。趣嚮吾道固不足相資。黃梅忍禪師方當大法祖。宜汝師也。汝速詣之。若得道南還。無相忘也。尊者遂北征。是時年已三十有二。及至東山忍祖默識其法器。初示以言試之。終乃付大法眼。及尊者得法南歸。而東山先進之徒皆不甘相與追之。有曰慧明者。相及於庾嶺。尊者即置其衣缽於盤石而自亡草間。慧明舉其衣缽不能動。乃呼曰我以法來。非為衣缽。法兄盍出之。遂相見。慧明與之語。慧明即悟。致師禮於尊者而返。乃紿其後之追者曰。其去已遠矣。尊者之南還也。晦跡於四會懷集之間。混一流俗雖四載。而莫有知者。儀鳳元年之春。乃抵南海息肩於法性寺。會法師印宗於其寺講涅槃經。初尊者寄室於廊廡間。一夕風起。剎幡飛揚。俄有二僧室外議論。一曰風動。一曰幡動。其問答如此者甚多。皆非得理。尊者聞輒出謂二僧曰。可容俗士與議乎。僧曰。請聞子說。尊者乃曰。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二僧翼日以其言告印宗。印宗異之。即引入室。窮詰其義。尊者益以大理語之。印宗於是益伏。謂尊者曰。居士誠非凡人。師誰其何自而得道勿隱幸以相示。尊者即以其得法本末告之。印宗甚幸所遇。即執弟子禮。請學其法要。遂謂其眾曰。此盧居士者。乃肉身菩薩也。印宗一介凡夫。豈意得與其會。擇日乃會耆德比丘。與之釋褐落髮。又擇日嚴其寺戒壇。命律師智光為受具戒。其壇蓋宋時求那跋摩三藏之經始也。初跋摩記曰。後當有肉身菩薩於此受戒。及梁末真諦三藏臨其壇手植二菩提樹。亦記之曰。後第四代當有上乘菩薩於此受戒。其說法度人無量。戒已眾即請尊者開演東山法門。然跋摩真諦雖素號為得果聖士。至此其人始驗。明年尊者思返寶林精舍。乃欲別眾即往。印宗與道俗千餘人送之韶陽。未幾韶之刺史韋據。命居其州之大梵寺說法。其時玄儒之士趨而問道者甚眾。猶孔氏之在洙泗也。其徒即集其說。目曰壇經。然其平居眾亦不下千數。中宗聞其風。神龍中乃下詔曰。朕延安秀二師問道於宮中。皆推曰。南方有能禪師者。躬受衣法於忍大師。可當此問。今遣內供奉薛簡馳詔命師。宜念之來副朕意。尊者即上書稱疾不起。薛簡因問尊者曰。京國禪者每謂。欲得會道必須坐禪。非因禪定而得解脫。未之有也。此言何如。尊者曰。道由心悟。豈在坐耶。經云。若言如來若來若去若坐若臥。是人不解我所說義。何以故。如來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故。名如來。夫無所從來故不生。亦無所去故不滅。若無生滅即是如來清淨之禪。諸法空寂即是如來清淨之坐。究竟無得亦無所證。何必坐耶。薛簡曰。簡歸皇帝必有顧問。願大師示教法要。庶得對揚。然布諸京國。使學者修之。猶以一燈而燃百千燈。庶其冥者皆明。而明終不盡。尊者曰。道無明暗。明暗是代謝之義。明明無盡亦是有盡。蓋相待而立名。故經云。法無有比。無相待故。薛簡曰。明譬智慧。暗譬煩惱。修道之人茍不以智慧而照破煩惱。則無始生死何由而出離。尊者曰。若以智慧照煩惱者。此是二乘小兒羊鹿等機。上智大器皆不如是。薛簡曰。何謂大乘見解。尊者曰。明與無明其性無二。無二之性即是實性。實性者處凡愚而不減。在賢聖而不增。住煩惱而不亂。居禪定而不寂。不斷不常不來不去。不在中間及其內外。不生不滅性相如如常住不遷。名之曰道。薛簡曰。大師所說不生不滅。與夫外道之言何嘗異乎。尊者曰。外道之說不生不滅者。蓋將滅止生。以生顯滅。滅猶不滅。生說無生。我說不生不滅者。本自無生今亦無滅。豈可同於外道乎。仁者欲明心要。但一切善惡都莫思量。自然得入。心體湛然常寂妙用恒沙。薛簡由是發悟。再拜而去歸朝。果以其言奏。天子嘉之。復詔慰謝。錫衲衣寶帛各有差。敕改寶林為中興寺。明年命韶州刺史新之。復改為法泉寺。以其新州舊居為國恩寺。尊者每謂眾曰。諸善知識。汝等各各淨心聽吾說法。汝等諸人自心是佛。更莫狐疑。外無一法而能建立。皆是自心生萬種法。故經云。心生則種種法生。心滅則種種法滅。若欲成就種智。須達一相三昧一行三昧。若於一切處而不住相。於彼相中不生憎愛。不取不捨。不念利益成壞等事。安隱清淨。此名一相三昧。若一切處行住坐臥。純一直心不動道場使成淨土。此名一行三昧。若人具二三昧。如地有種能含藏長養成就其實。一相一行亦復如是。我今說法猶如時雨溥潤大地。汝等佛性譬諸種子。遇此霑洽悉得發生。取吾語者決得菩提。依吾行者定證佛果。至先天元年。一日忽謂眾曰。吾忝於忍大師處受其法要并之衣缽。今雖說法而不傳衣缽者。蓋以汝等信心成熟無有疑者。故不傳之。聽吾偈曰。

心地含諸種 普雨悉皆生
頓悟華情已 菩提果自成

復曰。其法無二其心亦然。其道清淨亦無諸相。汝等慎勿觀淨及空其心。此心本淨無可取捨。各自努力隨緣好去。尊者說法度人。至是已四十載。先此嘗命建浮圖於新州國恩寺。及其年之六月六日。復促其倍工疾成。然國恩寺蓋其家之舊址也。為塔之意乃欲報其父母之德耳。先天二年七月一日謂門人曰。吾將返新州。汝輩宜理舟楫。其時大眾皆哀慕請留。尊者曰。諸佛出現猶示涅槃。有來必去理之常耳。吾此形骸歸必有所。眾乃問曰。師從此去早晚卻迴。曰葉落歸根來時無口。又問曰。師之法眼付授何人。曰有道者得無心者通。又問曰。師之遺教頗有難乎。曰吾滅之後方五六年。必有一人來取吾首。聽我偈曰。

頭上養親 口裏須餐
遇滿之難 楊柳為官

又曰。吾往七十年。有二菩薩之人自東方來。其一出家。其一在家。共隆教化。治我伽藍。扶我宗旨。已而即往新州。尋於國恩寺沐浴訖安坐而化。異香酷烈。白虹屬地。其時實先天二年癸丑八月之二日也。當是新韶二郡各務建塔。爭迎其真體。久不能決。刺史乃與二郡之人焚香祝之曰。香煙所向。即得舉去。俄而香煙倏發北趣韶境。韶人乃得以十一月十三日歸塔於曹侯溪之濱。今南華寺是也。其世壽七十有六。前刺史韋據碑之。始尊者入塔時。徒屬思其言將有人取吾首者。前以鐵鍱固護其項。開元十年八月三日。其夕之半。俄聞塔間有若拽鐵索之聲。主塔者驚起。遽見一人狀類孝子(此當日見一人著縗絰而混。言類孝子者。蓋順乎祖師隱語之意耳)自塔馳出。尋視之其鐵鍱護處已有痕跡。遂以賊事聞其州邑。官嚴捕之。他日於邑之石角村果得其賊。史鞫問。賊自稱姓張名淨滿。本汝州梁縣人。適於洪州開元寺。受新羅國僧金大悲者。雇令取祖之首。歸其國以事之。吏欲以法坐之。刺史以其情不惡。乃問尊者弟子令瑫禪師。令瑫復以佛法論。欲吏原之。刺史善瑫之意亦從而恕之。當其時州刺史曰柳無忝。縣令曰楊侃。賊曰張淨滿驗其讖語無少差謬。上元中肅宗慕尊者之道。嘗詔取其所傳衣缽。就內瞻禮。肅宗崩代宗嗣位。永泰元年五月之五日。遂夢尊者請還其衣缽。天子益敬其法。七日即詔使臣持還曹溪。憲宗錫諡曰大鑒禪師。塔曰元和靈照。初大鑒示為負薪之役。混一凡輩。自謂不識文字。及其以道稍顯。雖三藏教文俗間書傳。引於言論。一一若素練習。發演聖道解釋經義。其無礙大辯灝若江海。人不能得其涯涘。昔唐相始興公張九齡方為童。其家人攜拜大鑒。大鑒撫其頂曰。此奇童也。必為國器。其先知遠見皆若此類。孰謂其不識世俗文字乎。識者曰。此非不識文字也。示不識耳。正以其道非世俗文字語言之所及。蓋有所表也。然正法東傳。自大鑒益廣。承之者皆卓犖大士散布四海。其道德利人。人至于今賴之。詳此豈真樵者而初學道乎。是乃聖人降跡示出於微者也。其等覺乎妙覺耶。不可得而必知。
評曰。聖人之法一也。安用南北而分其宗乎。曰然。一國所歸有岐路焉。不分何正。一姓所出有的庶焉。不分孰親。傳者(宋高僧傳也)以方三力士共射一堅洛叉。一曰。摩健那。雖中而不破。二曰缽羅塞建提。破而不度。三曰那羅延箭。度而復穿他物。非堅洛叉有強弱。蓋射勢之不同耳。南能可謂那羅延。躬而獲賞。其喻近之矣。

傳法正宗記卷第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