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學典論卷之三 加賀實性禪院釋道費無隱著 輸入者 曹亞琴 一校者 王 麗 二校者 顧周娟 改稿者 吳迎香 道教第十一 老子之所教虛無者何。居曰。以夫太極未分。溟漭是一。陰陽已。剖萬物競作焉者。以比乎人心之始寂然不動。仁義一出群有並產焉也。蓋謂。仁義澆醇。散朴而餘食贅行者也。不若使天下之人絕聖棄智絕仁棄義。然後甘暝虛無因循之道也。故曰。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焉而不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夫惟不居。是以不去。五千言之文縱橫巧說。大抵率不外此致也。蓋姬氏中葉其德不類。諸侯戰伐不以所。上下皆去本趨末。是故老子憤之。將以奮撝反於上古之樸也。善哉乎子長言之乎。曰。道家使人精神專一。動合無形贍足萬物。其為術也。因陰陽之大順釆儒墨之善。撮明法之要與時遷移。應物變化。立俗施事無所不宜。指約而易操。事少而功多。然而其書專稱太古無事。且也間有太過之言。故拘儒皆瞲然異之。以為。與孔門違由河漢也。殊不知。古聖人之語類是者往往有焉。舜典曰。自卑也尚矣。禹謨曰。汝惟不矜天下莫與汝爭能。汝惟不伐天下莫與汝爭功。說命曰。有其善喪厥善。矜其能喪厥功。檀弓曰。有虞氏未施信於民而民信之。夏后氏未施敬於民而民敬之。殷人作誓而民始畔。周人作會而民始疑。樂記曰。大饗之禮尚玄酒而俎腥魚。大羹不和有遺味者矣。至于孟軻亦謂。養心莫善於寡欲。其為人也寡欲。雖有不存焉者寡矣。其為人也多欲。雖有存焉者寡矣。如是之言不壹而足。是皆非明於道德之旨者而何。宜矣哉。漢文帝張良曹參之儔。讀其書。喜其道。由享嘉肴酌清酤也。至其布慈德而永炎德。居逍遙而師王者。守法令而治相府。則名聲揄揚以與日月並懸者也。然及至李唐有韓愈者。其妒娟面目靦于陳編。曰。老子之小仁義非毀之。其見者小也。又曰。老子所謂道德云者。去仁與義言之也。一人之私言也。甚矣愈之戇也。夫去仁義而後有之者。非道德之謂也。邪說暴行已。且夫道德本也。仁義末也。夫有其本者必有其末。萬物皆然。道德為甚也。是以孔子問禮於老聃。老聃謂孔子曰。吾不能富貴。竊仁人之號。其既自許以仁人之號。則寧弗有仁之道邪。若有仁之道則寧弗有義哉。是故禮運曰。人情者聖王之田也。修禮以耕之。陳義以種之。講學以耨之。本仁以聚之。播樂以安之。若俾老聃無仁義禮亦無禮如無孔子惡乎適而問之。故知。其言之所以或非毀太過者。亦乃當時憤世之假仁義之名以為不善者也已。此所謂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是為得者也。案孔子嘗於管仲子產臧文仲皆有褒貶。而獨於老子唯褒而毋貶。如論語曰。竊比於我老彭。禮記數稱。吾聞諸老聃。至如其從助葬於巷黨。及謂魯公伯禽有為為之也。今以三年之喪從其利者吾弗知也。特足見老子之嚴乎禮義而孔子祖述之者矣。然駁老子之言。孫卿始也濫焉。後代儒者相傚為風。而愈輩溢尤。其喋喋躗言弗顧遺臭乎千載。譬若惡與人而懷珠沈淵者惛惛不遑惜己死也。豈不哀哉。又近者茂卿等不辨菽麥。肆其言曰。數車無車。而有車之名。古之道也。非聃言之失也。道可道非常道。聃言之失也。夫自聖人而有道之名。聃豈非耶。祇其知弗及聖人。教之無術也。務求喻之不俟乎生。乃舍物而言其名。言之雖巧乎孰與目睹。且也徒名無物。空言狀之故。其言愈繁愈舛。言之者以臆。聽之者以臆。曼衍自恣莫有底止。徒玩其華弗食其實。君子謂。物氏其無後乎。縱脫無行而非古聖人取禍之道。不無後何待。蓋彼固執六經章句以為教術焉。而推擠老子履道躬德虛霩清靜者。以屬無物徒名。所以老子上下篇文靡聞而不仇讎矣。夫致數車無車。而有車之功。其長輸遠逝殷轔不休也。故曰。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謂道可道非常道則明矣。是其有不道之道而常存焉。亭之毒之不可掩也。故曰。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且以車事喻人道。一往中而二往不中矣。何者夫天下之車縱數其輪輿轅軸則無車實。天下之人殺詩書禮樂。而未可使無其心也。若有心則有知。有知則有道。道以成德。德以利人。其利人者奈何。謂為無物徒名焉。茂卿膚受淺識。不分世之有情無情者。妄意為說。惡能得合玄妙之道者哉。億亦凡天下古今不伐其能。而飲其德之人虛無之道乎。斯之弗能辟也。上則鉅公列侯卿士大夫歸於虛無以富而不驕。貴而不舒。下則農夫工商早隸牧圉。歸於虛無以讓畔相謝。分財寡欲。假令儒者在陋巷。隱草澤。衣敝縕袍不食污君之祿者。亦攜虛無胡憯然高尚其德焉。如此則虛無實人主之操柄眾賢之窟宅。其庸可辟乎。禮之所謂人生而靜天之性也者。是虛無也感於物動性之欲也者。是不養虛無之愆也。物至知知。然後好惡形焉。好惡無節於內。知誘於外不能反躬。天理滅矣者。是失虛無也。其然二教之所言未嘗不同歸。聖人於是陳六經之臬。以旦暮教訓。治其悖逆詐偽淫泆作亂云者。其無寧事之破而後治者貴。而不俟治而治者賤乎。茂卿不知慮此。狡焉誇詡六經。而呵嚇虛無者。譬若世愚醫以藥賣無病之人。高呼于巿言而盍病諸。可大笑焉。又復毋為之道固愈於有為也。學者不可不審焉。夫矇瞍目不辨晝夜。然而見暗昏。覺冷淡。搏琴。撫絃。奏曲。賦詩。法度不亂者何也。精爽不賴於外也脂火宵行人。照暗不軼十數步。而處暗中人能視彼所照族旗車乘廝徒負養之類。而及數里者何也。暗庸於明也。陰陽無形而能煦嫗覆育萬物。萬物竭以陰陽為父母者何也。無形以本乎有形也。巨浸之波恬浪靜。能受萬斛之舶轉漕不絕。方其颶風暴簸鼓動洪濤也。泭桴漁鹽輟產而歸者何也。動不若靜也。如是之類。毋為之道固愈於有為者。不可億逞焉。然茂卿視其所見。而不視其所不見。是以妄斥微言為失為臆。此非老子之失。茂卿之失已。夫失者之患固以不失。為失。失莫大焉。余惟古聖人之於古聖人也。亦其道之有形埒者。易得而知。其道之亡形埒者。難得而知也。夫老子謂孔子曰。吾聞之。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驕氣與多欲態色與淫志。是皆無益於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孔子去謂弟子曰。鳥吾知其能飛。魚吾知其能游。獸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為罔。游者可以為綸。飛者可以為矰。至於龍吾不能知。其乘風雲而上天。吾今日見老子。其猶龍邪。然則老子道德之頡頑乎。當時聖人既已莫之。後儒睚眥其何有焉。然今茂卿貴目賤耳。壹台鳥獸之可狎睹。而不聞有神龍不測者。故反於孔子之所讚美妄加刺譏。其毋乃竟日諓諓刺譏老子之為刺譏孔子乎。刺譏孔子不知孔子也。不知孔子焉為孔子之徒哉。按茲道之深微難知者。不獨老子若此。於孔子亦有之。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後世旬奉倩曰。然則六籍雖存固聖人之秕糠。茂卿已不知孔子。宜其老諸越越多業。以為聖人之道六經之文斯已矣。夫六經之為文溥矣。今若謂學其徒以殫。窮詩書達禮樂。然後以俟其生。然後以施行之。則日暮途遠。而於子開之仕可矣。於曾閔之孝不可矣。且茂卿獨不觀乎。春秋戰國之時。列國君臣誰弗誦先王詩書。然猶力政相并捭闔揣摩之徒。如彼其紛也。厥後王莽之學慕從古官。曹操之才雄於一世。然猶纂弒毋忌憚。如彼其極也。其他商鞅李斯苛察繳繞。楊雄劉歆蔡邕王粲陳琳等忘忠節黨姦賊。類為善經術長文章之士。何帛其學之不讎如彼其甚也。蓋皆老子寡欲之弗學之使也。其此之謂居其華不居其實。為其目不為其腹矣。茂卿素於老子之學若以耳食。故翻覆目腹。顛倒華實。意氣揚揚曰唯其物。彼之惑焉者猶可。將以使汜汜緇流怵於詭辯。自謂佛教亦同無物徒名。競逐外物弗得復歸也。余鰓鰓然常恐之。遂於茲篇中摘觖其疵垢。以為劓者之鏡矣。世之知我者以茲篇。而罪我者亦以茲篇也歟。 釋諸第十二 佛之所教諸法實相者何。居曰。失以世間萬物殊類殊形悉有分職。雜然前陳非無者。以為俗諦焉。乃即以茲物物之相炫熿葳蕤舉體非有者。以為真諦焉。又復以茲真俗二諦而成方便入於一實。一即是三。三即是一。如鼎三足。如伊字三點。如摩醯首羅三目。非縱橫並別者。以為實相諦。或名中道焉。夫是諦也竱本肇末。規模森森如也。有而不荒。無而不詘。同而不殽。異而不離成而不。壞而不散。施而不恃。持而不倨。忍而不勞。進而不偪。定而不凝。慧而不流。彼之富者不贏。貪者不縮。小者不窕。大者不槬博之以文章。約之以止觀。布之以階位。融之以法界。靈乎妙哉。妙哉靈乎。若人神而學之。信解行證莫不竟其義矣。夫西竺外道有三種之六師。合為一十八部焉。其第一部曰富蘭那迦葉‧末伽黎拘賒黎子‧刪闍夜毘羅胝子‧阿耆翅舍欽波羅‧迦羅鳩馱迦旃延‧尼犍陀若提子。如是等各多枝派。又執其所見。而糾察之。無不皆甲諸有無二見。算量本末乃成六十二見矣迨于我佛世尊之應世。演諸脩多羅。稍稍化之。而尚存二諦之隔礙者。為誨聲聞支佛及三乘菩薩也。若乃三諦相即十剎虛融。帝網重重主伴無盡者。特為教一乘圓頓菩薩也。以故最讀內典者。當先搜究天台賢首所判。然後以定其義。非然浪為持論。則為識者所嗢噱焉。自古世儒以我教配諸老莊。粗與小乘緒餘肖矣。所謂管中窺豹時見一班者已。蓋夫諸佛之數未嘗動世法以設焉。若俾佛教必外於世之三綱六紀者而有之。則是其教已甚狹矣。且又天下事去矣雖然此索訶人強項難化。貪欲無蓻。寄豭逃嫁人爾。是故使其先捨家弊身。袪俗離塵。而後以入於道者也。然未精博佛經。則雖緇衣輩或昧斯理。動自言法度令隘陋。乃至外學之侮矣。以故吾平晝語二三子曰。伯陽之道其逖乎我與。何也入於正位者佛之所呵也。仲尼之道其邇乎我與。何也恤物化俗者佛之所讚也。然亦精以我圓宗選之。二氏祗得真俗左右之畸。未能入於三諦四法界之範圍矣。問者曰。旬子不云乎。欲子仁智且不蔽。故學亂術足以為先王者也。又曰。無欲無惡。無始無終。無近無遠。無博無賤無古無今。兼陳萬物而中懸衡焉。今何故謂為得畸者。對曰。孔子所倡之中者我俗諦之中也。非中諦之中也。荀子為擇夫墨宋慎申惠莊等。故之稱孔子之學云爾。蓋此時佛教未行于函夏。而天下言聖學者。皆折中於仲尼也。夫我華嚴大教有四種無礙法界。所謂事無礙焉。理無礙焉。事理無礙焉。事事無礙焉。事無礙以明俗諦。理無礙以明真諦。事理無礙以明中諦相攝。事事無礙以明中諦圓妙。雖有四種而咸一真法界所總。海印定中炳然顯現。譬猶王之寶印其文雖有後先印之同時。也。今嘗試以二教參於我乎。夫論語孝經大略皆學人倫之道者。而亡一句蕩相般若。斯可當我事法界矣。五千言之文始卒唯說無為之德者。而亡一字普現色身。斯可當我理法界矣。而其理也不變乎事。其事也不融乎理。二法邈焉相離。若此則二教未至我事理無礙法界者也。又復彼縱與共升而入於事理無礙。於事事無礙法界猶隔一層樓在也。茲乃世之與出世立教之言殊。張言之門異者。而其閎博褊狹之凡如是矣。按復於諸教中有二門焉。為觀理。為行事。觀理者。佛學學者依根本智。觀自性理以為道體。若楞伽楞嚴等大乘經專明自覺本覺之心是矣。蓋學者未觀性理。則萬行功德奚自而起。譬如水有淵源木有根抵也。行事者。佛學學者瞻三世賢聖之跡。羨慕履踐之。若華嚴法華中存善財童子詢朋於南方。藥王觀音等行門是矣。蓋亦真理深遠人難得而了達。是故見之於行事。以使易修習也。然而佛教之不以理事攜貳焉者。如常講必不可雷同儒之空言行事。是用善財始於覺城東際覿曼殊室利發菩提心。漸次南征逢一百十城知識。不問菩提心而問菩薩行。此蓋菩提心者體也。菩薩行者用也。出則從體發用。入則假用至體。而無有離體之用。烏存非用之體。斯此之謂華嚴之極談矣。其理重玄妙。吾輩之雋由為之曝腮于龍門。而況乎外學之所能知哉。是以三教聖人雖曰同是烝烝甄陶天下以至善。然其盡性命之本。通真俗之津。規撫弘大利濟浹洽。日月所照。舟輿所載。罔弗流通鋪衍者。其唯我佛世尊之教乎。非天下之至聖至神。其孰能與於此。 外魔第十三 嗚呼彼韓愈歐陽脩何為者哉。道不同不相為謀與。儻好食馬肝與。何質而文肆謗言之謷謷也。今聞其遺言不得不如三百鉾刺心也。愈之原道曰。其亦幸而出於三代之後。而不見黜於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其亦不幸而不出於三代之前。而不見正於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惡乎愈之弗躊躇四顧者。若此之甚矣。夫眾人之所尊聖人也。聖人之所尊天也。天之所尊佛也。而佛無所尊也。故號曰世尊。凡佛說法之席。諸天龍神暨人王蔑不咸徠。崒焉若其俾中國之聖人不聖也則可。聖而知大體則豈其不殊尤尊佛哉。余嘗以類而推。孔子當時已稱老子以猶龍。然則於我佛大仙。詎黜夷狄為。必不然矣。愈之怨嫉之心。徒知其不幸而不出於三代之前。而不見正於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而未知其不幸而不出於三代之前。而不見恭敬禮拜讚歎於禹湯文武周公孔子。是以使後世儒者迷識長喙者。母辨皁白妄致詆訾。生則傷於放逐死則苦於鬼刑也。自此觀之。所謂不幸在汝愚眾生。不在佛也。有儒生。曰子誠奉戴佛者。其優於佛也。宜哉。然而佛是西竺教化之主。禹湯文武周公孔子是中國教化之主。適使中國教化之主弗度越于西竺。豈伊有不逮之理耶。余乃反問之曰堯聖人歟。曰然。舜聖得人歟。曰然。禹湯文武周公聖人歟。曰然。孔子聖人歟。曰奚為不聖。聖之至者也。余曰。夫諸許之物多則價賤。寡則價貴。物已然矣。人何不然乎。由唐虞至于周。載祀僅二千而不足。然聖人六七作焉。我釋迦文之出於印度也。後諸迦葉佛不知其幾億萬歲。前諸彌勒佛亦爾。而其間蔑有與二於佛者云。如此則於西竺中國教化之主之優劣也。雖兒女不可惑焉。夫是以自東漢已降。佛教之行于區夏。而彌排彌起。彌忌彌隆。不可若之何。蓋天人之所置也。雖百韓歐弗能退之。天人之所不置也。雖千韓歐弗能進之。有如或時以進退焉者。亦又不能其久也。所以吾道。彼之韓歐未嘗知天與人之道者矣。天與人之道猶且不知。焉能覬見佛之道者哉。 二程朱氏之籍。若近思錄及書節要等於中嘖。有煩言。以拒我教。且其學力言性理者也。故其與我相似而非也。由幽莠之幼也似禾黧牛之黃也似虎。其所以為外道魔類過乎韓歐矣。今迺不得不辭以闢之。因張其目者如左焉。程顥曰。道之外無物。物之外無道。是天地之間無適而非道也。即父子而父子在所親。即君臣而君臣在所嚴。以至為夫婦為長幼為朋友。無所為而非道。此道所以不可須臾離也。然則毀人倫去四大者。其分於道遠矣。余聞。顥出入於老釋幾乎十年。今觀其稱己道以夸矜者。則皆潛竊言乎我大乘諸教表詮門也已。故遂其以有為非無為也。譬若狂者左手執刃以斷右手。不哀哉。其他觀釁於我而多溢惡之言者。亦惟於小乘藩籬。而大乘則弗殷矣。按維摩詰謂舍利弗言。不起滅定而現諸威儀。是為宴坐。不捨道法而現凡夫事。是為宴坐。於諸見不動。而修行三十七品。是為宴坐等。其處塵勞中。而為佛事者赫如也。然彼是之弗庸。謂毀人倫去四大分於道遠矣。胡為誣天下之大道也。顥又曰。彼釋氏學於敬以直內則有之矣。義以方外則未之有也。夫吾佛之制戒法也。重之則五戒十戒。輕之則四十八戒二百五十戒。所謂不殺生‧不偷盜‧不邪婬‧不妄語等。天下之學方外者豈有過此。故瞽亦允若。而彼特不見之。悲夫。顥又曰。釋氏本怖死生為利。豈是公道。夫佛教言出生死者。為化小乘之人之權說已。非大乘法也。夫善泅者不怖水。善戰者不怖敵。佛於諸怖畏衰惱憂患無明暗蔽永盡無餘。是以欲生便生。欲死便死。欲上天便上。欲入地便入。又何怖死生之有矣。顥輩摩頂放踵貪瞋愚癡。十里之外而耳弗能聞。帷牆之外而目弗能見。然瞪言不怖死生。此何異乎不善泅者入水而溺死不善戰者從軍而授馘哉。噫躁哉。顥之防佛教侵軼也。是以其心凶惡浮亂。吹毛求疵。絕非君子之為。謝氏曰。渾是一團和氣。予特不之信。顥等又群集言性具之善惡。其道雖顯稱易孟荀。陰勦說天台荊谿四明之涎。而至其宗極則大乖矣。何以知之。彼謂。人生氣稟理有善惡。然不是性中元有此兩物相對而生也。有自幼而善。有自幼而惡。是氣稟有然也。善固性也。然亦不可不謂之性也。如此則彼設立性惡。惡之於性也螟蛉而已。安能成即義乎哉。余惟孔氏之道顓於世務者也。故後世以其道玄談妙論則皆非也。然而宋儒好棄己道以學佛教。偽固不若真。所以致錯也。問者曰。宋儒於佛教所錯本根焉在。對曰。佛教以三諦為要。故修性善惡靡言不妙也。然宋儒詘其真空以為陋見。故中猶之屬俗諦。又況假乎。識者審焉耳矣。朱熹曰。釋氏見處只是要。得六用不行則本性自見。只此便是差處。六用豈不是性。若待六用不行。然後性見則是性在六用之外別為一物矣。譬如磨鏡垢盡明見。私欲盡天理存耳。非六用不行之謂也。吁熹也。何妒嫉怨誹猥議我之至于斯哉圓覺經曰善男子。彼之眾生幻身滅故幻心亦滅。幻心滅故幻塵亦滅。圭山鮮曰。身心及境一一自空名之法空。然身心本空。非今始滅。但以迷時執有今執盡無義言滅耳。其若是則豈為六用不行義耶。經曰。幻塵滅故幻滅亦滅。幻滅滅故非幻不滅。圭山解曰。顯圓覺性本淨圓明獨體全真不因修得。眾幻雖滅自性常存。不假緣性故云非幻。其若是則豈為待六用不行然後性見義耶。經曰。譬如磨鏡垢盡明現。圭山解曰。雖云磨鏡卻是磨塵。所言修道。祇是遣妄。夫鏡性本明。非從外得。塵覆則隱。磨之則顯。隱顯雖殊明性不異。其若是則經文法譬並明。由揭日月。奈何熹斷一章。而半釋半儒取捨瞽說乎。不顧畏後進之尤矣。熹又曰。釋氏雖自謂明一心。然實不識心體。雖云心生萬法。而實心外有法。余平生笑。宋儒之為道學鬼所攝而失本心為。今驗其所言。率皆敖辟喬志無實可據。蓋熹等往往為死後斷滅之論。與西竺外道迦旃延毘羅胝子同隊。故其心乎卒歸於灰斷。又何生萬法。若內外之論。嗟乎彼以其所知識。以欲非是我唯心之道。何殊鼷之車馬鷃之鐘鼓也。而如後世溝猶瞀儒從之受業者。茲益亦末乎。熹又曰。格物致知之外。更無有高妙之道。彼之所謂格物致知者。弗為弗然。然未之其極也。其帛何哉。曰。夫二帝三王所格之物。僅在震丹一國。不踰蔥嶺。而況華藏重重世界哉。又二帝三王所致之知。僅在初生已還。不及前後際億劫事。又不動地。不放光明。不獲意生身。不具三十二相八十種好。釋梵鬼神不恭敬也。而彼莫術省之颺言曰。格物致知之外。更無有高妙之道。此亦井底蝦蟆不知海大者也。熹又譏禪門頓悟漸修曰。此躐等上達下學。如建州人未識泉州。須且教他從南劍州問路去。豈可教他過漳州尋耶。固也哉熹也。夫如建州從南劍州問路去者。庸眾之為耳。若其俊賢則異於是。曰。於其未出室時。畢取彼建泉劍漳山川人物之圖書詳之。然後去。故其所經路程不須復問人。壹如遊故理然。而其行之遲速勞佚。豈容彼庸眾之與語焉。於吾禪門頓悟漸修亦猶是。在於因時明見佛性。由見佛性發願。進修則於彼漸次之學較其功德。日劫不啻也。是以皓月供奉問於長沙曰。天下善知識證三德涅槃也。未。沙曰。大德問果上涅槃。因中涅槃。曰。問果上涅槃。沙曰。天下善知識未證。曰。何以未證。沙曰。功夫齊于諸聖。曰。功未齊于諸聖何為善知識。沙曰。明見佛性亦得名為善知識曰。未審功齊何道名證大涅槃。沙示偈曰。摩訶般若照。解脫甚深法。法身寂滅體。三一理圓常。欲識功齊處此名常寂光。熹亦自謂。馳心空妙域者二十年。然未聞因中果上等差。以為。一朝變化氣質而為聖人之義。可笑哉。熹又曰。釋氏舍君臣父子而違三綱絕人類。夫蜀犬吠日。越犬吠雪。何者以其見之罕也。熹輩亦然。生于邊地。迷雲所蔽罕見佛日。是以動輒群吠。狺狺不息矣。案若許由‧巢父‧伯夷‧叔齊。不仕者甚眾。雖以仲尼‧顏回‧曾子‧原憲‧子思‧孟軻之才。亦可言得其君乎。如此則君臣之道於儒者未可固必之矣。而至如吾佛之制度。則亡論在家二眾世法宛然周妻何肉從各有累。雖曰出家二眾。亦其不仕君同許巢。其孝順父母繩梵網經。其受度牒在好寡居者。非襲多欲人。如此則六位之道於釋氏未嘗或礙之矣。夫平原高阜翼者弓者。雌雄牝牡褻狎不別。彼其學聖人抗儷之道而然邪。含識之類咸皆婬心所習。孳尾而已。然而唯人靈知不昧。或者懼將來過患求之出離。於斯乎佛為說戒作律。教以不邪婬等法。使其得清淨之法樂。即是天人所奉。鬼神所敬。豈其可以絕人類而誣焉哉按宋熙寧紹興之間。有真淨大慧二老。以駿雄弘辯闡明祖道。士大夫多入諸禪。如二程朱氏亦與焉久之無所得。然旁竊其辯舌。掠其意思。自號道學之宗。以賣于一時同輩。意者在昔河上翁家貧。其子沒川得千金之珠。翁曰。珠在驪龍頷下。子遭其睡也。俾其寤子當為II粉也。三氏無然也。當時若俾法門驪龍睡寤。己躬亦當為II粉也已矣。 余又屬覽茂卿辨道辨名者。彼既已燥思孟。騷諸儒。糞老莊。其勢及吾佛。由狗之瘈無不噬也。今其茲土愚儒蜚語。雖不足置牙齒之間。然睹之母亢則將噬我孾孩兒。故不獲已於心學。復更為此論焉。辨道曰。佛無安天下之道。豈足以為仁哉。辨名曰。宋儒主心。主心而語愛則釋迦亦仁人耳。其無安民之德則非吾所謂仁也。又短孟子曰。欲擴充惻隱之心以成仁。不屬諸先王(先王者指先王禮樂刑政)而屬諸人人。不知歸諸安民。而徒以慈愛言之。故其弊遂至以釋迦為仁人。豈不謬乎。余觀茂卿所辨。蓋錯於三義焉。故云爾已。彼以為。仁必離人人之心有之者。其錯一矣以為。仁獨可以屬先王而不屬人人者。其錯二矣。以為。惻隱慈愛之心不足以安民治天下者。其錯三矣。彼以此三錯故。裂天下至純之道。俾若高山之與深谿。若白堊之與黑漆。不知道之所歸宿。愚之至也。原夫仁也者。統道德之稱也。諸妄有道德之人。則其言語動作仁無乎不在焉。是以禮記曰。溫良者仁之本也。慎敬者仁之地也。寬裕者仁之作也。遜讓者仁之能也。禮節者仁之貌也。言談者仁之文也。歌樂者仁之和也。今散者仁之施也。夫若是則仁之於眾德也統也。膠膠肫肫成德岡極矣。又論語不云乎。子張問仁於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於天下為仁矣請問之。曰。恭‧寬‧信‧敏‧惠。恭則不侮。寬則得眾。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又子貢問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其他里仁篇等答於仁之問者已多。然皆屬之人人之心也。而未聞獨以屬先王禮樂而已也。果可獨以屬先王禮樂而已乎。夫其仁之與先王骨皆已朽矣。雖則孔子亦弗獲其為仁人焉。尚何後世邦國賢士大夫哉。弗思甚也。夫惻隱慈愛之心仁之本也。禮樂仁之末也。然而其末必不依其本則不成焉。何以覆諸。曰。方夫桀紂幽厲之時也。夏造殷因者。非不自若焉。然禮樂不行王道坻伏。民無所聊何也。無他惻隱慈愛之心之外也。當年即俾彼不外此心。民雖請其酒池炮烙之暴得乎哉。夫是以後世外惻隱慈愛之心者。必與桀紂幽厲皆者也。且也第令禮樂離人人之心有之。則所謂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奏鐘呂舞千揚。恂便侃誾翕純皦繹者。壹似傀儡之去抽牽人。甚可笑嗤焉。夫先王禮樂在先王之代。安民治天下者。誰曰弗然。然而其禮樂不與時至。則見。魏文公之恐臥。漢文帝叔孫通之不為便。且吾東方之國固為神州風俗殊異。君子小人不喜外國制度。今縱有其知禮之若孔丘能樂之若夔。俾其行諸茲。則將何與觴爰居於大廟異焉。然茂卿必不移。億然執夫遠古澶漫摘僻者何哉。彼誠儒曲學。於己之道不知時變。其惡能見我佛中道實相至大之道焉。夫不孝鳥夜能視物。而晝不得視。非是夜有物而晝無也。以其生之異也。茂卿亦有類此。獨見先王安民而不見我佛安民。非是先王有安民而我佛無安民。以己見之辟也。夫櫨梨橘柚其味相反皆可於口。反者猶然。況於不反者誰敢差池焉。茂卿不甘我佛百味具足者。妄為非貳。此訪以不逢易牙故也。客問焉曰。然則曷謂中道實相至大之道邪。對曰。中道者妙道也。實相者無相也。夫無相之妙道也。靜淵疏通不可得而測乃使左案左。使右案右。使高案高。使低案低。置之而塞乎天地。溥之而橫乎四海。是以其教則分三諦。其眾則有四部。其行則示六度。其界則十。其應則三十二。其法則八萬四千矣。今諸目置而不論。謂其四部眾。則二苾芻‧二伊蒲塞是也。其三置而不論。謂其伊蒲塞。則上自天子而下至於士庶人是也。若乃在天子以天子之道平天下。在諸侯以諸侯之道治封疆。在卿大夫士庶人。以卿大夫士庶人之道齊家修身也。具戒以剬禮。偈讚以作樂。十重以示刑。萬行以布政。修多羅以垂誥也。茲乃名相反而實相順。蓋得吾道之人。世世而善耳。出世若出世焉推拍輗斷邁清濁踰升降也。於是乎。決絕無為而弗能出者。蓋為諸二乘焉。流遁有為而弗能反者。蓋為諸人天乘焉。不留蹛兩岸而繁興大用。神化浩蕩罔或退息者。蓋為諸菩薩乘焉。夫如此三等。乃彼三諦法門布存于人者。學者當選擇之矣。又復原諸佛修多羅大小雖殊。皆極言群靈之心性者也。是奚故也。曰。夫宇宙之間襲覺城而劫法財之賊。其首翦焉無無本於心矣。是用佛意乃欲使其舊路之從而反諸治也。然斯指孔有深淺焉。其淺則愚夫愚婦所共迪知。而其深則雖以舜禹之知未之能精知而詳說也。故其所施嘉謀。直言諸御賊事。而未示賊所在之處。或亦出縛賊繩。而未與殺賊利刃。由此其國未得昇平。其民猶為不善矣。惟有我西方大聖人妙具神知而殺盡六賊也。故其所設號令指心王。教心所。明二使。及嚴戒城。浚定池。銳慧劍。擒之縱之。褒之貶之。闊大淵深罔弗畢備。由此其教一入漢地。光施功德。順服萬民。使風化布濩無窮。上下交樂毋為之道者。雖三五之君莫之與京矣。列子稱。商大宰見孔子曰。丘聖者歟。孔子曰。聖則丘何敢。然則丘博學多識者也。商大宰曰。三王聖者歟。孔子曰。三王善任智勇。聖則丘弗知。曰。五帝聖者歟。孔子曰。五帝善任仁義者。聖則丘弗知。商大宰大駭曰。然則孰者為聖。孔子動容有間曰。西方之人有聖者焉。不治而不亂。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蕩蕩乎民無能名焉。丘疑其為聖。弗知真為聖歟。真不聖歟。商大宰默然心計曰。孔丘欺我哉。今惟孔子之不欺大宰也。與列子之不誣後人也。共至於東漢以來信矣。而依其言以辨。則是佛獨仁人而先王未足以為仁人也。茂卿之言及孔子風馬牛甚矣。客復曰。然則佛故弗安天下之道。然靡刑罰之事。豈其制惡民之術未具也歟。曰。吁咈哉。既號曰至大之道。何術而弗具焉。若夫華嚴無厭足王。臮漢明‧梁武‧唐太宗‧明高武。其餘蠻貊之君。歸於我而事征伐嚴刑法者。皆是矣。辨道曰。然後人迫切之見。急欲以仁盡一切。是以不得不跳而之理。而究其說。乃不過浮屠法身遍一切之歸。悲哉。向之所述。溫良之為本。慎敬之為地。以至分散之為施。此八者皆仁之德之殺也。蓋夫溫良等眾德。非仁則不生焉。仁非眾德則不處焉。仁為君焉。眾德為臣焉。君臣相龢。方始見化道之妙矣。其然於言以仁盡一切乎。何有。而茲道雖則世教哉。與我法身總別之義合焉。曰。夫法身無為。假物示德。自彼天人群生之類。以至于山川草木。情之與無情未克逃法身所流。譬由響之應聲影之像形也。先儒黠者。或是得於此而用於彼。可謂通達矣。胡如絀以迫切之見也。茂卿素曠乎理學。仁尚以為睽孤凝然者。彼且奚以此之也。彼且奚以此為也。夫善釣者出魚乎千仞之下。餌香也。善射者下鳥乎百仞之上。弓良也。彼其弓不良餌不香。奚以此為也。辨道曰。後世儒者尚知務窮理。而先王孔子之道壞矣。窮理之弊。天與鬼神皆不足畏而已。迺傲然獨立於天地間也。是後世儒者痛病。豈不天上天下唯我獨尊乎。傳曰。詩書者義之府也。然義之於理也不遠矣。以故先王孔子之道。如孝悌忠信禮樂刑政。皆首義理以明。義理可棄乎。如云必棄之不講。則是孝悌忠信之道不可有焉。堯舜不可謂聖焉。桀紂不可謂愚焉。如爾是亂梯也。而先王孔子之道壞矣者。莫斯為甚也。夫古之儒者若孟軻萬章之倫。其不幸不遭遇也。則退而高節厲行。以窮性命之理。養浩然之氣。斯於儒術若能有濟者也。而後儒之那道學者亦又然。受其業繼其統。而欲以不自棄暴奚為不可。然今茂卿以不逮之質。猥立己見專斥窮理之學。為靡天神者。不亦傷乎。至其天上天下唯我獨尊之為援。是特穿鑿附會。貌很惡於遺言矣。辨名曰。至於楊子雲始曰。聖人之言如天。賢人之言如地。自是之後聖賢遂為階級之名也。至謂孔子大聖‧顏子亞聖‧孟子亞聖之次。則亦竊倣浮屠如來菩薩補處之稱。可謂近戲已。狗夫狂狷其輒我者未足怪焉。何弗愧於爾籍中如顯處視月哉。按荀子。孔子曰。人有五儀。有庸人。有士。有君子。有賢。有大聖。是亦近戲歟。使人絕倒矣。辨道曰。然心無形也。不可得而制之矣。故先王之道以禮制心。外乎禮而語治心之道。皆私智妄位也。治之者心也。所治者心也。以我心治我心。譬如狂者自治其狂焉。安能治之。故後世治心之說。皆不知道者也。茂卿以驟言之。茲乃抑程朱持敬者。而自謂。得其要領。殊弗知己目偏盲也。今者產害乎吾心學。是以不得不纖悉辨之矣。曰。彼其言心無形也者。信然。其他皆不中也。夫聖人之教化天下。猶良醫由方療病也。而其方有二焉。曰內。曰外。內有其心之過非也。以心治之。如彼忘忠信而貪饕險詖人。學詩書之言。日夜思之。以自改其過焉。或知或愚。不化者鮮矣。外有其身之過非也。以身治之。如彼失禮儀而芒軔僈楛人。習揖讓之法。且暮熟之。以自改其過焉。若淹若速。不登者微矣。其或有人。誤之內外而用。則由以起亡膏塗癥結人項。其藥雖靈焉能驗矣。然而天下誠未為不或其以身制心以心制身之道。蓋其從心而及於身者獲之。其從身而及於心者或否矣。奚以知之。曰。夫世之人外雖威儀齊肅。其中未必有也或懷巧佞。或竄讒慝。或挾姦猾繇楚人沐猴而冠者夥矣。意者古昔若管叔蔡叔者。亦必有周禮文章之可觀。然何頑嚚之如彼甚也。是則先王之檢式。未足悉制於中心也。審矣。縱得以之悉制中心。而聖人之道可眇天下。又何用六經之言為哉。故仲尼謂。入其國其教可知也。其為人也。溫柔敦厚。詩教也。疏通知遠。書教也。廣博易良樂教也。絜靜精微易教也。恭儉莊敬禮教也。屬辭比事春秋教也。故詩之失愚。書之失誣。樂之失奢。易之失賊。禮之失煩。春秋之失亂。其為人也。溫柔敦厚。而不愚。則深於詩者也。疏通知遠而不誣。則深於書者也。廣博易良而不奢。則深於樂者也。絜靜精微而不賊。則深於易者也。恭儉莊敬而不煩。則深於禮者也。屬辭比事而不亂。則深於春秋者也。烏虖夥頤美哉乎。聖人之教也。該備六藝而誡過不及。後世學者進退權懸。其於是焉在與。然茂卿徒尚禮之一端且失者。以為盡聖人之道。其能勿齲差其教乎哉。夫宋儒所立與吾佛所說。邪正雖天淵乎。其本於心則同也。今以茂卿言。則佛及文殊‧普賢‧觀音之所證。皆妄作也。維摩‧楞嚴‧圓覺之所演。亦私智也。如是狂言。假服一二門人。而呶呶嚴嚴。將若天下人何。夫以我心治我心。庸人且知其有窒礙焉。然而於其不可治者是治。足以見其妙。奈何其棄擲之弗顧。然後以為得哉。且彼已謂。心無形也。夫以其無形之心。以治無形之心。治者與所治。與復以治治治。展轉無形。連犿何傷焉。其若是則不可貶之為狂也。縱以心治心故。貶為狂。則以心習禮亦是狂也。何者彼此一心易地耳。蓋彼未實寤心之無形。是以妄認賊為子。認子為賊。若然者焉能知爾籍中以柯伐柯其則不遠。又焉能知我書中將紛飛之心以究紛飛之處。斯此之謂淺見矣。辨名曰。孔子曰。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惟心之謂與。是言雖操則存。操之不可久。不得不舍。舍則亡。操之無益於存也。何則心者不可二者也。夫方其欲操心也。其欲操之者亦心也。心自操心。其勢豈能久哉。故六經論語皆無操心存心之言。書曰。以禮制心。是先生之妙術。心不待操而自存。心不待治而自正。又曰。持其心不使出入。命之曰敬。夫持其心者亦心也。以心持心。兩者交戰弗已。是浮屠之下焉者。猶且所不為也。故徒欲持敬者。未有能成者矣。余問於茂卿。先王以禮制心。而心自正者然。然而於夫禮之不好之人。先王亦何也。如教之好則是治心也。如不教之好則其道廢焉。而妙術亦安在。且其言雖刺尚書。尚書之意固非爾。是皆剽竊吾教中泯能所滅妄覺之義。以為己發明焉。而彼所學于我亦惟土梗耳。惡能知甚深之義。蓋彼以為。心不可操故。初不要治心也。又知以心持心之為過也。聖人之道如斯而已。是猶王孫綽欲倍偏枯之藥以生殊死之人。不亦謬乎。然而彼業已有取於我。則我不得不開其本源以示正宗焉。圓覺經曰。普賢菩薩白佛言。世尊若彼眾生知如幻者。身心亦幻。云何以幻還修於幻。若諸幻性一切盡滅則無有心。誰為修行。云何復說修行如幻。若諸眾生本不修行。於生死中常居幻化。曾不了知如幻境界。令妄想心云何解脫。佛答曰。善男子。一切眾生種種幻化。皆生如來圓覺妙心。猶如空華從空而有。幻華雖滅空性不壞。眾生幻心還依幻滅。諸幻盡滅。覺心不動。依幻說覺。亦名為幻。若說有覺。猶未離幻。說無覺者亦復如是。是故幻滅名為不動。善男子。一切菩薩及末世眾生。遠離一切幻化虛妄境界。由堅執持遠離心故。心如幻者亦復遠離。遠離為幻亦復遠離。離遠離幻亦復遠離。得無所離即除諸幻。譬如鑽火兩木相因火出木盡灰飛煙滅。修多羅之說其如是矣。豈亦為許知身心如幻故。不以幻還修於幻哉。豈亦為許才遠離如幻則皆離諸過耶。是我大醫王能善見眾生之病。因其五藏之輸。乃割皮解肌。訣脈搦髓。使其繵緣暴之癉。不出三日必間也。其寧黃帝神農之儔所能識乎哉。余熟悉茂卿病原。其始嗜于鱗古文辭。中毒酋腊。自是之後屏棄仁義道德之說。以為非古聖人之教。其獨所以尚者。僅僅乎詩書已。乃遂紏謞思孟以後諸儒。以不知古言。其傍憯然謗我者。于誕妄茍不可勝譙矣。客問焉曰。物氏謂。聖人之道在養以成之矣。復謂。不先之以事。而能有成焉者鮮矣。若此則矯宋儒理學。無乃有其所為焉乎。對曰。否不然也。余察茂卿事云養云者。不過詩書禮樂章句末節。此徒習買櫝還珠之匹已。焉能矯宋儒者哉。蓋夫內體性理。然後外施行事者。聖人設教之大要也。然茂卿之為學也。偏執外而不治內。是以其心極愚冥。其氣暴戾。其言回過。放肆歿後薀年。未聞一善行稱誦人口。若然則彼謂在養以成之者。有口無行。似梟鳴耳。故以余觀之。有儒者以來未有茂卿頑鄙者也。古不云乎。儒者多文無實。然東都無人。舉玩彼小文。而不問質行之奚若。嗟夫古之今之綴文之士。不有質行之衷之。將焉用其文也。謬嚪內外學者。辟彼籍暨其徒。當如魑魅罔兩。弗然與其共擾馴。則惑蠱本業永無救焉耳矣。客聞余言。舌撟然而不下。 道弗作此篇及末篇。以補入論中。於後甘露潮公序文至。於是乎。道費敬讀之。則見。其崇論谹議力護法門。而逐論之篇目。諄諄乎解釋。且補道費所未盡者多矣。然以日計。序成先於篇成三年矣。於乎我之知我不若潮公之知我之深也。而又不知。是潮公序乎。我序乎。是我篇乎。潮公篇乎。潮公心即我心也。我心即潮公心也。譬由以頗黎鏡挂於虛空。於中現像。互影重重法門酬酢無有究盡也。於是道費復念。昔者天台師於荊州玉泉。一夏數揚開為止觀十境。至第七見境。逼乎夏終法輪停轉也。妙樂云。雖扉餘文略中已足矣。今潮公就費論十五篇為序也。而餘二篇之義亦斯備足焉。辨之樂說者。先覺後覺其揆一也。 心學典論卷之三